第一章
天昏地黑,大雨滂沱,雷聲轟鳴劃破長空,平白擾人清夢。
晏弘睡眼惺忪地隨手推開窗,登時被狂風驟雨撲了滿麵,將他殘存的睡意驅逐得幹幹淨淨。
窗外依舊是昏沉沉一片,讓人一時之間無法分辨現在的時辰。晏弘低下頭看了一眼瞬間被浸濕的前襟,抬手抹去濺到臉上的雨水,朝外招呼道:“清茗!”
緊閉的房門從外麵打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匆匆入內,口中應道:“王爺,您醒了?”話落,他便瞧見了晏弘身上的雨水,慌忙拿了布巾上前,“怎麼在房內還淋濕了,小人給您換身衣服,您小心著涼。”
晏弘接過他手裏的布巾,在臉上擦了兩下,滿不在意地開口:“現在什麼時辰了,我今日居然醒的這麼早?”
“不早了,已經過了巳時了。”清茗一麵回話,一麵伺候著他換掉身上的衣袍,“外麵下著暴雨呢,所以這天啊才陰沉沉的。”
“已經巳時了?”晏弘打了個嗬欠,抬手敲了敲額角,“看來昨夜這酒後勁倒是不小,外麵這般電閃雷鳴的,我居然還睡到了現在。”
“可不是,”清茗找了一件窄袖的圓領袍衫,“王爺,穿這件如何?”
晏弘掃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抬起手臂由著清茗擺弄。
那袍衫是青色的,上麵繡著精細的暗紋,穿在晏弘身上,愈發顯得他清俊挺拔。但清茗還是忍不住腹誹,現下這楚國境內上至王公侯爵,下到普通庶民,都喜穿大袖寬衫,為的就是要那飄逸灑脫之感,自家王爺卻偏偏嫌那袍袖累贅,喜歡穿這胡服改來的窄袖袍,走到街上顯得格格不入。幸而這江陵城遠離都城,在這種小事上自然無人幹涉。
不過……清茗搖了搖頭,依著自家公子那混不吝的秉性,就算處在當今聖上眼皮底下,怕是照樣特立獨行,無所顧忌。
至於當今聖上,隻要這南郡王一脈老老實實地待在江陵城,不做什麼威脅自己的事情,他才不會管自己這位親侄子又做了什麼引人議論的事情。
晏弘梳洗一新,又換了幹爽的衣袍,才徹底從昨晚的醉酒中清醒出來。他看著銅鏡正了正自己的發冠:“我記得前幾日娘親說約了人要去城外的道觀奉香,今日這麼大的風雨,怕是去不成了吧?”
“雖說是去不成了,但老夫人今日也沒能得閑,她老人家約的那人一大早就到府裏來了,現在還在老夫人房裏喝茶,隻怕要用了午膳才能走了。”
晏弘朝著外麵看了一眼,奇道:“這種天氣裏也非要到別人府上做客,娘親這次約的是哪位夫人?”
“據說是您的遠房姨母,”清茗打量著晏弘的臉色,小心道,“畢竟是老夫人那邊的親眷,小人也不好打聽的太仔細。”
“遠房姨母?”晏弘似笑非笑,“這幾年娘親那邊的親戚往府裏跑的次數不少你,我倒從來沒接觸過,今日怎麼也要去瞧瞧了。”
“您不是一向不喜歡跟他們那些人打交道嗎?”清茗雖然疑惑,仍轉頭去替他找雨具。他自小便跟在晏弘身邊,最是清楚自家這位的脾氣秉性,但凡他說出口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反正今日這麼大的雨也無事可做,”晏弘接過清茗遞來的鬥笠戴在頭頂,“更何況,人都到府裏來了,我這個一家之主總應該去瞧瞧。”
外麵狂風驟雨依舊,加上天氣陰沉,讓人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晏弘雖然穿了蓑衣,戴了鬥笠,也難免沾濕了衣袍,幸而老夫人的院落並不算遠,腳步匆匆,在衣袍完全濕透之前,也終於到了。
晏弘在門廊裏脫下濕淋淋的蓑衣,隨手將鬥笠遞給清茗,回過頭就聽見裏麵傳來的說話聲。他側耳聽了聽,唇畔漾出一絲輕笑,屏退了要上前稟報的下人,放輕腳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