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不過是郡王想討女兒開心,他不常提及亡妻,也不會明麵上祭祀,不是不願,而是不敢,多年來,父女之間保持著一種難言的默契。
就像此時的三張椅,一束花,“一家人”。
安無櫻將視線從舞台淡淡收回,道:“多謝父王。女兒喜歡。”
見女兒喜歡,郡王高興,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臂。
安無櫻關切道:“父王的傷痊愈之後,可落下了病根?”
郡王愣了愣,見女兒那麼關心自己,打心底高興地笑道:“病根倒沒有落下,就是養成了經常摸它的習慣。”轉瞬,嗓音沉鬱下來,“……傷雖好了,可總覺得這裏是弱處,心底好像總硌著這地方,所以才常摸它罷。哈哈。”
月光下,安無櫻的睫毛顫了顫:“嗯,請父王放心,以後定不會再有刺客傷及父王,女兒保證。”
郡王先寬慰地笑了,轉瞬又沉吟起來,頗難為情道:“無櫻,你可覺得我錯了?在下界新規一事上,在統管治郡一事上,暴徒恨我,刺我,罪該萬死,可好歹也是我安靈子民。”
沉默了一會,安無櫻抬眸笑道:“父王沒有錯。”
這樣的問題,郡王曾問過很多很多遍,安無櫻不是未說過,可從不見郡王改過什麼,就算改了一陣子,又會很快回到常態。好像在那樣的狀態之中,郡王才能活得下來。她深深知曉,父王天生就是那樣的脾性,凶殘暴戾,崇尚武力,他是一個一生都在用強悍的力量、別人的畏懼,來彌補缺失的安全感的男人。
安靈郡在他統治之下,不可謂不暗藏民怨,潛伏危機。
不過又能如何呢,安靈這樣的狀態已持續了很多年,還會一直持續下去,安無櫻作為郡主,除了做好分內之事,就是體恤民情了。
例期的郡主巡城,要麵對那麼多人,安無櫻內心一千個不情願不想去,隻想一個人清靜。可她每次都會準時出現,踏上圓台,百分百扮演好一個郡主該有的樣子,甚至每次都還暗暗將更多自身靈氣,化作漫天櫻花,傾力拋灑,為安靈子民帶去好運,驅災避痛。
如果,哪一次巡城不去,那也得像上次蘇延音錯放致幻淫花,誤她睡眠那次,好歹事出有因,她會多那麼一點心安理得,饒過自己一次。等下次,她必更多地補回來。
她真的不喜歡熱鬧,不喜歡那麼多人。尤其是還那麼齊刷刷、熱絡絡地看著自己。
護伏人間,輔治安靈,沒哪一樣,她會敷衍而過,甚至在她看似冷淡的神色下,且多了一絲沒來由的心力交瘁。
一曲歌舞完畢後,父女二人邀著椅子上靜躺的白檀碰了杯,興許是不勝酒力,或是今日的酒太醉人,安無櫻向來冷白的臉頰,竟生出些紅雲。
安無櫻:“父王,上次回魂鎮一事,我真是不痛快。”
郡王執酒的手一滯,臉色嚴重起來。
安無櫻:“比起明生郡立功,安靈遭口舌非議,我更不高興的是仙舟國府竟如此態度,置死去和重傷的國民於不顧,雖是罪民,但明柳含手段實在殘忍,可她不被懲罰,反被嘉獎,真是笑話。”
說完,安無櫻皺了皺眉,又仰脖自灌一杯,補了句:“嗬,當任仙舟國府,真是越來越出乎我的意料了。”
隻聽郡王重重歎口氣,嚴厲又憂心道:“我再三告誡過你什麼,守好分內事,切莫議其他!”
安無櫻:“哦。”
見女兒如此冷淡,郡王更生氣了,急喘粗氣道:“不該出的風頭不必出,舞靈賽場那樣的出出風頭無妨,可別在仙舟國府眼皮底下甩什麼臉子,知道你不愛聽,可父王是顧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