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夫人可能沒看到她,但也可能看到了,偏了偏頭,餘光似有若無地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複又轉回頭去和對麵那人說話。
自打三年前母女倆徹底撕破臉之後,時晚緹去巴黎讀書期間,一次也沒有主和家裏聯係,時庭之還偶爾會拉下麵子來關懷她兩句,時夫人卻從來沒有。
回國後更甚,連時家也不回了,遊走在學校、岑家兩點一線間,可以說這是她這三年多來第一次再見時夫人。
然而這一見,時隔三年,那種隱匿許久,久到讓她幾乎忘記的自卑和煩躁,再次從心底一點點漫了出來,讓她再次變成了那個渾身是刺的人。
時晚緹甚至在想,時夫人雖然笑容淡極了,卻至少看起來溫和客氣,即便對方曾是她一直嗤之以鼻的所謂“暴發戶”家的兒子。
是不是她連這樣的一個人都比不過?所以才不配得到母親一星半點的和顏悅色?
那是一種,過於根深蒂固的自慚形穢,以至於一瞬間,她連帶著賀見溫給一並怨上了。
“小姐……小姐?”
“小葵?你怎麼也在?”
溫溫柔柔的呼喚落在耳邊,時晚緹回過神,逐漸平靜下來,四周望一圈,驟然察覺不僅是小葵,不遠處的休息區,時庭之正坐得筆直,遙遙望著她,看不清是個什麼表情。
“你們這是來家庭聚餐的?”時晚緹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家庭聚餐叫我來不是多餘。”
“時小姐,你先冷靜一下。”賀見溫看著她,有些無奈。
許久未見,除卻越發疏離的稱呼,他倒是一點也沒變,隻是套上正裝後,隱約又露出幾分從前那個溫和儒雅的賀學長的模樣。
許是因為這個稱呼,也過於是因為別的什麼,時晚緹精心描過的眉尖微微皺了起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語氣也不由變得不客氣。
“沒什麼,關於今天邀請各位來的目的,大概我該換個稱呼,興許大家就明白了,你說是嗎,茜茜?”
在聽到這兩個字時,時晚緹如墜冰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而比她反應更甚的時夫人,則一瞬間褪下了溫和的外殼,逼近賀見溫,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後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微微後撤,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無奈地笑了笑:“夫人,不要激動。或許我這個年紀不該知道這些,但關於您的兩個女兒,在您的同輩之間應該不是秘密吧?隻是大家知曉是您的痛,並不刻意提起罷了。”
時夫人冷笑:“既然如此,那你今天是專門來揭我傷疤的嗎?”
“是。”賀見溫篤定道,時晚緹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而他則趕在時夫人再度失控前緊跟著丟出一記重彈。
“大女兒不僅僅是您不能觸碰的傷疤,也是您先生、小女兒,乃至整個時家,他們的悲傷並 * 不比您少一分。但沒有一個人同您一般,把自己的期待和思念傾注在另一個人身上,剝奪她的姓名和本該擁有的人生,她敬愛您,也愛自己的姐姐,所以願意遵從您的願望,但這不是隻要她有哪裏做的不好,您就動輒言語羞辱的理由。”
“這些本該是與我無關的事情,是我多管閑事了,但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我憐惜她、疼愛她。或許我的行為改變不了您的態度,但我本就不為您,為的是她。為了讓她不再把自己困在牢籠裏,出不來,也不肯出來。”
“不知您是否聽說過VR技術,虛擬現實……或可以與去世的人再見一麵。自從三年前得知時家的情況後,我就已經在著手準備了。從成立個人工作室,到注冊公司,由小到大的規模,傾注很多人的心血與精力,也耗費了大量財力,通過采集您大女兒的生前影音錄像和外形數據,最後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