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年元夜時(三)(1 / 2)

花燈賽已然開始,參賽的花燈們,陸續被主人亮出真容,果然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一進賽場,天欣便被一架富貴花燈吸引,這花燈有她兩人那麼高,花身遍布牡丹,裏頭不知點了多少燭火,應當是按照一定的方位布置的,火光疊影,牡丹按順序發出淡淡黃光,從花骨朵兒到綻放花叢,由淡入深,光芒越來越強。天欣深深被這民間藝術折服。

轉頭又見皮影花燈,竟有人將皮影戲移植入燈。方燈高高掛起,四麵各有一出戲文,隻有一人在燈下操控,四段皮影各不相同,生動流暢。天欣身後的孩子們早就圍成一圈,看著這早期的小電影,不舍移開目光。

若不是三哥提醒,天欣都快忘了自己來東市的目的,她讓三哥趕緊去主辦方那頭報名,自己則跟小七一起推著花燈進來。三哥辦了手續,幾人將花燈抬來,天欣和小七鑽進粗布去點燈,不一會便鑽了出來,示意三哥拉開遮布。

慈眉善目,望向眾生。天欣的花燈一出現,眾人便都目不轉睛。這花燈就是一座觀音坐蓮,先看這蓮花座,是用蛋殼上色製成的蛋殼燈,泛著紅黃兩色光芒,柔和細膩。觀音上半身是木雕彩繪,表情栩栩如生,俯視的眼神充滿憐憫之情,觀音頭後的佛光圍成一圈,高貴神聖。最為出彩的是觀音的衣衫,裙擺竟旋轉飄逸,原來天欣將走馬燈用在觀音的下半身,用薄木板成條斜釘,受到底座下燭火的熱氣,形成空氣對流,轉了起來,攏著的白色輕紗於是跟隨飄起,似清風微拂,這觀音如活了一般。

“觀音大士啊!”眾聲一時鼎沸起來,年紀大些的嬸子們敬畏著,年輕人們新奇著,天欣有些小小得意起來,像前世被老師誇獎了一樣。

“小欣,你這燈做的真漂亮,原來我們家的蛋殼給你這樣弄啦!”小七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點上的觀音花燈,驚歎不已。

“這有什麼,我以前見過更漂亮的。”天欣想起前世電視裏的彩車,那些用電的燈,才豐富多彩呢。這裏條件有限,她也無法發揮更多了。舉目往去,一片燈河之中不乏驚人之作,她惦記起頭籌的獎賞……不知**。忽然想起,那肩輿上的小子還沒見著,難不成溜走了?

待天欣大致觀賞了一遍比賽的花燈,有年過半年的主事上了高台,開始說話:“今日的花燈大賽,佳作頻頻,叫大家眼花繚亂。為示公允,請了蕭家少主蕭逸清、林慶東林大當家、王家家主王百仁來選出頭名!”

“這都是些什麼名人呢?”天欣私下問三哥。

“王百仁是賣珠寶的,很多宮裏的人都會去王家鋪子選首飾。林慶東是東市當鋪的大老板,做當鋪的,都有錢呢。這個蕭家,應當就是皇商蕭家的,專門給宮裏送木料的,反正能跟宮裏做生意的,旁人見了都得高看幾分,所以你看,第一個報的就是這蕭家。隻是商人就是商人,能為官誰還去經商呢……”三哥言語間流露幾分遺憾,他曾經********想為官,隻是出身太差,家裏銀子又不夠,私塾念書念了二年,便輟學了,至今仍舊耿耿於懷。

“可憑什麼他們就能公允呢?”天欣喃喃。

“你懂什麼,這幾家都是在東市德高望重的,能請到他們來做評判,是很難得的了。”

天欣對有錢人的品行,一直持著懷疑的態度,說她仇富也成,總之她有些惶惶,覺得這比賽的頭籌怕是要與她失之交臂了。她原本以為會是眾人投票性質的,不過回頭想想,這比賽開在東市,如果是眾人投票,大家又都不認識她,自然不會投給她。反正,怎麼選,應當都輪不到她做頭名了。想到這裏,她便拉著小七,往人群中隱去,覺得有些小丟臉。

“不知今兒哪家的花燈能拔頭籌?”人群中有人問。

“我看那觀音燈好看。”有聲音回答。

“哼,這不知哪戶人家的燈,上不得台麵。你可知那支百鳥朝鳳是誰家的?周元亨周大人的嫡女親製的!”

“喲,這禦史大夫,從三品的官兒,怎麼來湊這熱鬧?”男人問。

“誰說不是呢,聽說是個才女,不知今兒可來了,才女當是才貌雙全吧……”

“你就好這口!說起來,這影子花燈也挺有趣。”

“那是劉桂劉員外家的。他家三子今年十三了吧,甚為得寵,想必劉員外給找了能人幫襯,不然憑那楞頭小子,怎麼就能做出這般新鮮的花燈來。”

眾人言談間,主事又上台,滿臉堆笑地介紹高台邊坐著的幾位錦衣之人。

“不如先請林大當家來品評吧!”主事伸手邀請。

林慶東偏瘦偏矮,偏偏穿著大袖袍衫,頭戴高桶紗帽,足著淺履,一套文人裝扮,若不是三哥先道明了他的身份,天欣是決計猜不出這人是做當鋪營生的。他未語先咳,端茶抿了一口:“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他放下杯盞繼續說,“今日燈賽之花燈,讓老夫耳目一新。這富貴花開,比老夫在江南燈宴上見的連綿牡丹花燈更勝一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