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歡捧著一大袋食品原料,右手艱難地在包包裏尋覓著不知藏在何處的大門鑰匙。她嘴角帶著笑意,想到今天發的3000元獎金,簡直“喜從中來”。她工作的邦氏集團是世界五百強之一,作為其下的一名家紡類設計師,獎金年年有,可今年特別難!部門裏的設計師不下百人,常歡隻進公司短短三年,就碰上了倒黴的金融危機,裁得隻剩下三分之二,工作強度自然上去了,工資不增反減。這是金融危機之後第一次發優秀員工獎,居然有自己的份,常歡不由自我膨脹了一番。很久沒準時下班親自下廚了,她是喜歡烹飪的,今天必須慶祝一下。
用後背推開房門,小小的一居室簡單得有些單薄,很幹淨,雖然沒有一點奢侈品,內裏卻透出點點溫馨,這就是她和他的小家。把東西放在廚房,常歡扭扭脖子聳聳肩。今天是周五,常樂晚上要回家吃飯,這頓部落格上學來的西餐一定會讓他那圓圓的眼睛笑成線。
常樂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如今唯一的親人。自從父母離異,各自離開後,常歡就毅然擔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那時她正在讀大學,不過21歲。母親離開前,有些歉意地遞給她2萬多元錢:“歡兒,錢不多,媽手頭不寬裕,以後……靠你們自己了。”
“總比沒有好。”她呢喃地回複。父母這幾年日日不間斷的爭吵,已經給她打了預防針,離婚是唯一的結局吧。
“歡兒,媽……沒辦法。”
常歡笑笑,能這麼說,她已無怨,總比她父親走時那番“義正辭嚴”要人性得多。父親當時說:“我養了你們20幾年了,憋屈了20幾年,你們也得放我自由吧!”
常歡拖著剛滿18的弟弟常樂,出門找房子,原來住的房子出售後,父母分割了。她勸自己,比起那些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們,他們已幸運多了,這麼多年,沒有為吃穿操心過。弟弟有恨,她知道,她願自己能幫他化解這份心結。
常歡的心願不過是——不寵無驚過一生,這小小心願,終在這個黑色星期五,徹底滅絕了,由一通電話開始。
“常歡,你弟快沒命了,你來不來?”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聽著如此熟悉。
“小鶯?是你麼?怎麼回事?”這不是自己從大學到現在,一直以來的閨蜜——吳鶯麼?
“你來吧。河濱公園海盜船。”說完,電話中響起嘟嘟聲。
常歡飛快拿起鑰匙,想了想,又背起包,衝出房門。
河濱公園是個街區小花園,離常歡的家不過一站路,但走到車站還得5分鍾,常歡猶豫了三秒,伸手去叫了出租。
海盜船旁,一群常駐公園的老頭老太遠遠圍觀著,常歡飛奔過去,看到躺倒在地,鼻青臉腫的常樂,一個年輕女孩蹲在他身旁,含淚怒視站著的一群男女。吳鶯站著,她身旁是常歡的另一個大學同學——甄易強,一個令她有些厭惡的官二代,還有2男1女,明顯歲數小一些,常歡不認得他們。
不管別的,常歡立馬扶過常樂,關切地問他怎麼了。
“沒事。姐,你趕緊回去。”常樂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些字。
“胡說什麼呢。”常歡眼角掃過站著的人,“走,姐帶你回家去。”
身旁含淚的女生聞言也相幫著來扶常樂。甄易強的聲音傳了過來:“想走?常歡,你這個冰美人可真是名副其實啊!可惜今天你既然來了,總得給我個交待。”
不知所謂!常歡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和莫名,沒有理他,自顧自用力扶著常樂。常樂的腿像是受傷不輕,才撐起身子,又一個趔趄。
“常姐姐,對不起,都怪我,”含淚女生輕聲說道,“他們是因為我,才打的常樂。”
摸不透情況,也不願意花費這個時間,常歡果斷地決定,走為上策。這些明顯比他們強勢的人,不管為了什麼原因刁難常樂,總不是自己能解決的。官二代、富二代,這類人在學校裏,公司裏,網絡上,新聞裏也都司空見慣了,繞著走是他們這些弱勢群體唯一的選擇。
含淚女生見常歡不理自己,以為她生自己的氣,一賭氣,往前一步:“王啟國,你要怎麼樣我都在這裏等著接招,你放他們走!”話語中隱含一股嬌蠻之氣,常歡聽在耳中,立刻猜到這女孩必也不是窮人家的孩子。
“靈靈,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就非要看中那死小子?我今天就要你看著他被打殘了,看你還要不要他!”這王啟國就是甄易強身邊年紀稍小的男生,染著幾撮白發,嬉皮打扮,還自以為很潮的窮擺POSE。
常歡很急,日落西山,周圍看熱鬧的老頭老太稀稀拉拉地走得差不多了,如不速戰速決,越晚越難跑!她大致了解今天這個情況,可能是幾個小孩子的三角戀引起的吧,隻是弟弟一向是個孤傲的性子,怎麼摻合到這種事情裏頭?難道真和這女孩有什麼?
像是知道姐姐的想法,常樂捏了捏姐姐的胳膊:“姐,今天這事兒,我看來非得管,本來也沒咱什麼事,可是……趙菲靈的爸爸捏在那小子手裏了,如果咱也不管,今天他們就要把她帶走……”
“管!怎麼管?!你都這樣了,你讓姐跟他們單挑還是群毆!”一股惱意油然而起。這小子到底搞沒搞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論打架,劣勢!論背景,劣勢!論立場,有麼?常歡不是沒有正義感,也知道這弟弟是個倔驢脾氣,怎麼辦?為今之計,隻有硬著頭皮上了。常歡轉頭,看著自己的2個同學:“小鶯,我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情況,也不管他們這些孩子的事情,我弟弟受傷了,我必須現在送他去醫院。”常歡知道,雖然這是小孩子之間的事,但既然甄易強和吳鶯在,必然還有其他用意,她顧不得這個閨蜜在此的作用,隻盼她還能念一念友情。
“那你求我呀!”吳鶯忽地不陰不陽回了一句。常歡一陣冷意,仿佛從不曾認識這個女子。吳鶯繼續說:“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的男朋友!我的研究生資格!你統統還給我呀!誰要你像老母雞一樣保護我?我就那麼弱不禁風?他們看到的都是你,你遮了我一輩子,你還給我!”
常歡咬著嘴唇,後悔!她真心覺得吳鶯是個小妹妹,的確是在大學裏以保護者自居,可能是習慣保護自己的弟弟,這吳鶯瘦瘦小小地一直跟著她,她便自然而然地想去幫他。而那研究生資格……她的確是考上了,卻因為經濟原因放棄上學改去打工,這與吳鶯又有什麼關係呢?不由問道:“你不是考上研究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