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夫。”花三笑著走上前,溫聲道,“昨夜睡得可還好?”

“還好。多謝姑娘掛心。”謝喻蘭拱手施禮,謙謙君子般道,“就是我似乎有些認床,睡得腰酸腿麻……哈哈,不礙事,過幾日就好了。”

花三:“……”又來了!這神一般的認床借口!

花三點頭,又往旁邊讓了一步,露出身後躲著的小丫頭來。那小丫頭白玉麵團似的,圓圓胖胖,臉蛋暈紅,看著十分討人喜歡,光看麵相就是個有福氣的。她紮著丸子雙髻,以紅絲帶束了,絲帶長長垂落下來,最下方繪有鳥雀圖案,軟乎乎的耳垂上戴著兩枚細長白玉耳環,穿著嫣紅長裙卻不顯過分豔麗花哨,看起來反倒人比花嬌。

謝喻蘭好奇地看著她,見她眼眶還紅紅的,一副不敢看自己的模樣,放輕了聲音問:“這位姑娘是?”

“你自己說。”花三歎氣,將人往外推了推,“你先前怎麼跟大公子保證的?若是不行,我這就帶你回去。”

“別!別!”小姑娘頓時可憐巴巴地抓住了花三的衣擺,糾結片刻,站出來行禮道,“給、給先生請安……奴家,奴家小月兒。”

“小月兒?”謝喻蘭笑起來,“這是你的名字?”

“是……”

小月兒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偷瞧著年輕俊美的男人,抿了抿唇瓣:“奴家,奴家幼年時期同家人走散,恰逢洪災,險些命喪黃泉……幸得大公子救助,此後便在這萬壑宮裏伺候。奴家,奴家聽聞先生到來,您若能治好大公子,萬壑宮從上到下都是要感謝您的,所以……所以奴家想親自伺候先生起居,不知先生能否答應?”

謝喻蘭驚訝了一瞬,隨即笑道:“你們大公子倒是很得手下愛戴,隻是我一個男人,不便帶個丫頭在身邊,傳出去了教人誤會。姑娘心意領了,還請恕我……”

不等拒絕兩字出口,小月兒便聚起了兩汪淚水,看著被遺棄的小奶狗似的,頭頂的丸子雙髻都要耷拉下來了。

謝喻蘭:“……”

小月兒揉了揉眼睛:“奴家做不了什麼事情,隻想出一份力罷了……這樣先生也不允許嗎?”

謝喻蘭:“……”

花三輕捂嘴角,眉眼彎彎令人心動,溫言軟語勸道:“小月兒很會伺候人,先生不妨先試試,若是不喜,再令她走了就是。”

謝喻蘭自覺不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尤其對著小姑娘,還是哭著的小姑娘,更是沒轍。

他隻得長歎一聲,長袖一揚,做了個無奈的動作:“既如此……還請小月兒姑娘多多指教。不過……我好歹是個男人,多有不便的時候,還請姑娘理解。”

“理解!理解!”小月兒立刻展顏笑了起來,那模樣仿若初春雪地裏綻開的第一朵花,很難不讓人心憐心動。

一股熟悉的感覺突兀地從心尖冒了出來,腦海中無意識地滑過一副畫麵——係著鵝黃腰帶,穿著同色褙子的小姑娘,一邊頭發散著,一邊頭發梳著丸子,正慌手慌腳地衝自己說著什麼,腳上還落了一隻繡花鞋。

那日陽光燦爛,庭院裏玉蘭樹長得極好,滿園香氣,周圍似乎還有其他人在,都笑得直拍大腿。地上落滿了花瓣,風輕輕一揚,那白玉花瓣便落在小丫頭的腦袋上、肩膀上,惹得對方臉紅嘟嘴,似乎是想笑又偏要裝作生氣模樣。

那種快樂的氛圍好似還能想起來,可卻怎麼也想不起身邊的人。每個人的臉都很模糊,連那顆玉蘭花樹也如山水畫中的墨跡,漸漸在水裏暈開了。

轉眼間,謝喻蘭又不記得對小姑娘似曾相識這回事了。

他眼中的神采轉瞬即逝,哪怕模樣生得再美、再顧盼生輝,卻也能被熟人瞧出不對來——那雙眼睛雖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