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白後半夜都沒能再睡著,那個問題反複在他腦海裏出現,為什麼事情就走到這一步了?
此前他還抱有一絲僥幸,萬一林泊川並不在乎伴侶的屬性呢。像他這樣有知識、有見識、出國留過學,接受過一些先鋒思想的人,或許是真愛至上,根本不會局限於傳統的AO婚姻呢。
隻是現在,他終於喪失了所有僥幸。
以臧白對林泊川的了解,他已經能夠想象到把這點坦白後的結果。以對方的修養和為人,他過去對自己的愧疚,以及現在對自己的感激,他絕對不會要求分手或者離婚。相反,他勸自己不要在意,說服他們兩人都接受這種缺憾。
一切看起來都不會改變,為了補償,林泊川隻會對他更好更體貼。可是那種永遠無法得到信息素撫慰的焦躁,永遠想要標記的衝動,眼前還能望梅止渴,但如果知道未來的日子都不會有那解渴的梅子,他要怎麼壓製和排解這種焦躁?
在這種日複一日的煎熬裏,要怎麼維持住他們的愛——這種虛無縹緲又轉瞬即逝的東西?
因為責任、因為愧疚,他不懷疑對方會和他捆綁一輩子。可是臧白不願意,他太敏銳太聰明,他更沒辦法裝傻,他一眼就能看透變成空殼的愛情,從此就再也無法忍受。
坦白意味著遲早的分開,隻看煎熬的長短。想到這些,臧白都既擔憂又難過。
天還是亮了。時間並不會因為人類害怕麵對明天,就停止向前。
臧白頂著一顆昏沉沉的腦袋開了房間門,在客廳沙發躺著的林泊川立馬睜開眼坐了起來。兩人對視片刻,什麼話都還沒說,已經把彼此疲倦而憔悴的臉都看在眼裏。
“怎麼睡在這兒?”臧白主動朝林泊川走過去。
林泊川看著他走進,緩慢抬頭,直到臧白站在他麵前,而他仰著下巴看著他。他擔心睡在臥室,臧白半夜要走,他來不及截住人。
臧白像是知道他想的什麼,摸了摸他的臉:“我不會半夜跑掉的。”
林泊川喉頭滑了滑,鼻子有些發酸,一把抱住對方的腰,把人拖到沙發上,拿被子蓋住,連人帶被一股腦抱著,臉埋在他肩上:“……對不起……下午叫上立輝,我們三人都當麵談談吧。”
林泊川也一夜未眠,他反省半夜,得出的結論是,要麼臧白是介意華立輝的存在,要麼他在介意自己沒有在最開始就和他坦白一切。
現在想想有些後悔,他和華立輝之間本來沒什麼,也沒什麼可解釋的,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臧白,說是為了避免讓他煩惱,歸根到底,還是為了避免自己的麻煩。避免麻煩最終都會讓小麻煩變成大麻煩,他竟然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叫上三個當事人一起,大家麵對麵把話說開,替臧白解開他的心結。
“沒什麼需要談的。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和你亂發脾氣。”說著這話,臧白垂下眼眸。
“……你沒有生我氣了嗎?”
“沒有。”
昨天也不是生他的氣。隻要想想林泊川的處境,他是在那樣的AB結合的家庭悲劇裏成長起來的,而這個悲劇到今天都還沒有結束,臧白就完全能夠理解對方的這種反應。
而在臧白內心深處,他也不相信AB的婚姻。
藏青山的第一任妻子就是Beta,他們共同打拚出了臧家的事業,他們共同孕育了四個孩子,但最後,藏青山還是出軌了一個Omega,並和她完全標記了彼此,這就是生物本能的強大力量。一個人連一天不吃飯的饑餓都難以忍受,又怎麼可能對抗這種強大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