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啊,我們這兒不是討論史實嗎,你這不是《三國演義》裏的嗎?”
“你看好法國?小殊,你這路子夠野的,法國現在還有誰啊?齊達內退役之後還有什麼人?哦哦,還有那個什麼格什麼茲什麼曼?馬競的是吧?”
“看電影?我哪兒有那個太平洋時間啊?她就不樂意了,還問我,你一搞財務的怎麼也這麼忙?四大都沒你忙吧?我說,我們他媽的還得給黑社會盤賬,你知道黑社會的賬多複雜嗎?我還得發郵件去給那個什麼瑞士的銀行,人還特別不配合工作,起碼磨磨唧唧一個星期才有回信。”
又是一聲:“開會啦,開會!”
晏伯遠推著趙尤小跑了起來,沒一會兒,他們就追上了白嵐和遊小藝,白嵐正給周圍的人發口香糖,眼角餘光掃到趙尤,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趙尤摸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這會兒趕著去開會的大部隊來到了三樓,隻見樓梯口一個穿藍色製服的年輕女警吆喝著:“黨史學習辦的,這裏,這裏。”
她沒好氣地埋怨:“都看一看啊手機啊,微信都有通知的,一點開會,現在都一點十分了!趕快,趕快!”
人潮翻湧,趙尤踉踉蹌蹌地爬上了四樓。
“不要擠!”
“擠什麼啊??”
兩個提著保溫杯的中年男人從五樓逆著人流往下跑,擦著滿腦袋的汗,匪夷所思:“不是說五樓多功能廳嘛?怎麼搞到三樓去了?”
“政治部和新聞中心臨時決定合開記者見麵會!”
“電梯到底什麼時候能修好啊?”
“熱死了!”
真的熱,宛如置身於一個巨型蒸籠。不鏽鋼扶手像是被火煨著,牆壁像是從火焰山挖來的泥沙壘起來的,熱得隻好不停出汗,汗水迅速蒸發到天花板上,濕熱的空氣又迅速從上方直落下來,落到每一個的頭發上、臉上、身上。每個人都淋著另一個人的汗。還渴,渴得吝惜了口水,渴得不得不放慢了腳步,沉默地呼吸。那呼吸潮濕、滾燙,汗也是滾燙的,人被燙得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坐以待斃,變成衣服包著的一盅肉湯,散發著刺鼻的發油味、煙味、蒜味、汽油味、泔水味。
“熱死了。”
“怎麼這麼熱?”
“這要是死個人,半天就臭了,兩天就他媽巨人觀了吧?”
“熱啊……”
到處都是發紅的眼睛,黑色的眼圈,青黃的臉,每一張臉都像一隻邋遢的調色盤。
“開會!開會!”
隻有這聲音最清楚。聲音大約是從六樓傳來的。六樓就是頂樓了,沒別的樓層了,這蒸籠再不可能疊得更高了,到了六樓,就通風了,就透氣了。人們又精神了起來,重新收拾了糊裏糊塗的五官,又交頭接耳地說起了話。
“新的打拐小程序推送了,都裝上啊,安裝率算在打拐辦的績效裏的,都裝上啊。”
“下個月就開始了。”
“分局的人都過來了,指紋補采年內必須完成。”
一部分人在五樓散了。晏伯遠鬆了口氣,白嵐也是如釋重負,搖著頭和遊小藝一道拿手扇風。他們的衣服後背都濕出了一個橢圓形的汗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