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到站後,他又體貼地幫孔欣慧把行李搬下來。她打算坐大巴回去,兩人便在車站門口道別了。
謝淮打開和姐姐的聊天記錄,在停車場裏找到了來接自己的黑色轎車,副駕駛座的車窗半開,露出一個戴墨鏡女人的側臉。
他走到後座,拉開車門坐進去。駕駛座上的男人恭敬地喊了聲“少爺好”。
謝淮撇了撇嘴,朝前麵喊道:“姐,你怎麼也來接我了?”
“聽說你這學期工圖考得不錯。”她答非所問,“爸爸雖然嘴上說學生學習天經地義,但看起來還是很欣慰的。”
“所以能恢複我的生活費嗎?”謝淮過了一學期苦日子,現在隻關心溫飽問題。
“這個暫時別想了,誰讓你突然大發慈悲去資助那個生病的小男孩?家裏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二姐謝澤瑤揮了揮手,示意司機開車,“還是老樣子,送你回常湖的別墅,曹媽會給你做飯的。”
這套房是謝淮成年後,父母以他的名義置辦的房產。因為種種原因和家裏鬧掰後,那裏就成了他獨居的老巢。
謝淮默認了這個安排,開始低頭刷手機。
“怎麼突然想學習了?”不知過了多久,姐姐冷不丁問道,“談戀愛了?”
“沒有。”謝淮趕緊否認。
“那總有人逮著你讀書吧?”姐姐又問。
他不耐煩地皺眉:“阿瑤,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八卦了?還是先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吧。”
“我這是提前幫你排練過年見父母的說辭。”謝澤瑤取下墨鏡,扭頭認真地看他,“小淮,我知道你恨爸媽當年偷改誌願的事,但不管怎樣木已成舟,你還是得麵對現實。”
聽到偷改誌願這幾個字,原本嬉皮笑臉的謝淮瞬間沉下臉色。
“臭老頭子。”他小聲罵了句爹。
外人看謝氏集團家大業大、家風嚴謹,殊不知謝家的教育甚至能用迂腐來形容。幾代人都重男輕女,認為建築行業最終要靠男人撐起半邊天。謝母連生了兩個女兒,等懷上謝淮時已是高臨產婦,不顧超生罰款生下了他。
謝鼎城中年得子,自然把全家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可惜謝淮天生不是個學理科的料,從小就喜歡彈鋼琴學畫畫,流連於圖書館各種偏門的稗官野史。隨著年齡增長在父親規劃的道路上越走越偏,因此沒少挨批。
他甚至還改了謝淮的名字,把他從“澤”字輩裏踢了出去。
但謝淮想不明白,憑什麼男生就要學理科?他對父親的偏見感到憤慨,也為兩個拚命努力的姐姐感到不值,幾次三番離家出走。
高中時為了考個好大學,家人同意他選文科,他也非常爭氣地考出了698的高分,興奮地填了一堆人文社科專業。
萬萬沒想到,父親還是死心不改,盜走學信網的賬號,篡改了他的誌願。
當時全國高考改革,由傳統的文理分類變成了六門課任選三門。作為第一屆改革考生,這項製度還不成熟,如果選考了“曆史”學科,就能報考大部分高校的建築係。
謝鼎城就是利用這個漏洞,改寫了謝淮的人生。在工圖物理化學的輪番轟炸下,他最終不幸掛科,被分流到分數較低的土木專業。
每次想起這件事,謝淮就恨得直咬牙。
“好吧,是姐姐說錯話了。”謝澤瑤和他年齡相仿,從小就寵著弟弟,探身摸了摸他的頭,“但本科文憑總歸要拿到手的,如果真的能找到激勵你學習的人,姐姐一定支持你。”
謝淮煩躁地推開了她的手:“我確實打算過幾天去圖書館看書,你去公司裏幫我借輛車,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