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說。」白無愁笑了笑,低頭扯了扯自己身上不甚正經的錦綸長袍,道,「我撿到阿貞的時候,她摔到腦袋,沒了記憶。所以,如果她又一次失去記憶,忘了我,嫁給別人,我是可以理解的。」

他清了清嗓子:「所以她嫁人了沒有?」

「並未。」公良瑾道,「她真名顏玉貞,是南山王‘早逝’的妹妹。」

白無愁怔忡片刻,望向顏喬喬:「所以你……」

顏喬喬點頭:「她是我的姑姑。」

「……哦。」白無愁點頭,「沒關係,年齡不是問題,我年紀也不小了。嗬嗬,失憶了正好裝嫩啊這丫頭。」

說到後麵聲音不自覺地變小——他顯然已經察覺到氣氛不對。

顏喬喬輕聲歎了歎,道:「姑姑當年,因為嫉妒我阿娘得到了我阿爹的愛,於是用毒害死了我阿娘。後來她畏罪假死,離開青州,從此不知所蹤。」

白無愁眸中閃過錯愕與不信。

但,他深知沒有人會用這樣的事情撒謊。

「我遇到阿貞,是十三年前。」他嗓音發幹,「她,會不會真碰到頭,真忘了前塵往事?」

顏喬喬垂眸:「她的種種行事,都是為了覆滅皇室。白將軍,騙你離開漠北防線,隻是‘大計’的一環而已。」

白無愁默坐片刻,起身,一言不發離開了這駕獸車。

看著白無愁背影消失在車外,顏喬喬回身問道:「殿下,你打算帶白無愁一起進幻境?」

拿到聖階的獸王令,便可以著手布置幻境,對付藏在皇陵的韓崢與顏玉貞。白無愁那裏有一段他與顏玉貞相處的記憶,說不定能夠派上用場。

「我再看一看。」公良瑾神色略有些疲倦。

他應當是頭疼,卻忍住不說——這個人習慣了把什麼都放在心裏。

顏喬喬心疼地蹭上前,倚在他的身旁。

想了想,放下懷中捂熱的金疙瘩,抬起手,輕輕替他按揉腦袋——就像趙玉堇曾對許喬做過的那樣。

公良瑾:「……」

好大一股金子味。

*

遙遙看見大夏邊境線時,行在最前方的侍衛忽然來報。

「報——殿下,前麵全是花,繞行還是碾過去?」

顏喬喬掀開車簾,隻見一大群茁壯的黑藤花像潮水一般漫過來,擋住去路,並囂張地向著四麵八方鋪展。

黑狼王來送她了。

「下去看看吧。」公良瑾歎息,「我會替你看著金腦袋。」

顏喬喬悄悄做了下鬼臉,把狼頭放到他的身旁,眼珠一轉一轉:「你可以用它當扶手。」

公良瑾:「……安心,丟不了。」

顏喬喬蹦下車,踏著積雪走進黑藤花叢中。

一根疾速生長的藤蔓繞過她的腳踝。

「謝謝你啊大黑狼。」顏喬喬笑吟吟道,「你可以爬到我們大夏那邊來,我讓人給你搭幾個花架,要是黑血獸人敗了,還能留個種。」

黑藤花憤怒地衝她猛抖花瓣。

抖罷,無情地收縮藤蔓,像退潮一樣離開道路,示意她馬上滾蛋。

顏喬喬彎起眼睛,心想,最怕正兒八經的道別了,這樣就很好。

她正要返身上車時,一縷黑藤嗖地躥過來,像蛇一樣揚起前端,「啾」一聲紮在她的手腕上。

一滴幽黑的汁液洇開,在她腕間凝了一朵極小極小的黑藤花。

黑狼不屑的神念傳入她的腦海。

「這裏有我一絲最精純的狼王意誌,它可以幫你從任何幻夢中清醒一次。」停了下,它傲慢續道,「算是對你眼淚的憐憫。」

顏喬喬心中溫熱,笑道:「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