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殿下不是對漠北王說,他中的毒叫秋花凋,可致人中風,一旦發作無藥可解麼?」

「嗯。」

顏喬喬壓低聲線:「前世,就是因為韓致老狗中風,韓崢才提前上位的。」

她抿了抿唇,蹙眉回憶。

那時恰逢神嘯入侵。

她與韓崢的關係處於一個奇怪的節點——

先前她把他收用過的軟骨美人提為正經妾室,他惱羞成怒,跑到前線去打西梁人,一去便是小兩月。回來時,恰好撞見韓榮那個好色紈絝強闖她的院子,韓崢大怒,摁住韓榮揍個半死,結果被偏心的韓致親自打了二百軍棍,打得一個月下不了床。

韓崢養傷那個月,顏喬喬與他的關係倒是和緩了許多。她給他端藥遞水,扶他到院子裏曬太陽,他給她說些戰場上的趣事,一日一日過得平淡安寧。

他下了死命令,禁止任何人打擾。於是那一個月裏,她一次也沒聽到多餘的雜音,兩個人相處,就像老朋友一樣。

她曾想,那件事不如就算了,反正她也沒指望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沒必要再鬧得不愉快。

然後韓崢傷愈,神嘯入侵。

顏喬喬焦急不已,終日勸他出兵。他一臉苦笑,說他這個世子做不了那麼大的主。

顏喬喬倒也能理解,畢竟韓致剛把韓崢打成那樣,他在家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那當口,韓致忽然稱病,甩手丟出王位——沉重的金帽子便這麼扣在了韓崢頭上。

顏喬喬十分驚喜,請韓崢速速出兵,不料韓崢卻一味敷衍應付,推脫說大權仍在韓致手中,他什麼也做不了。顏喬喬念叨得多了,他就滿臉煩躁,徑直摔門而去。

再後來,稱病的韓致徹底一病不起,中風,完全失去自理能力。

韓崢從此獨掌大權。當然,他仍然不肯出兵中原,而是與大西州境內的漠北軍拉扯拖延。

這段日子來來回回的推拉、百般借口的敷衍,令顏喬喬徹底心灰意冷,看透了韓崢的虛偽。

正因為如此,當他凱旋時,她徹底爆發,與他撕破臉麵。

也遭遇了第一次虐待。

顏喬喬忽地打了個寒顫。

思緒到此,戛然而止。

她定了定神,穩住氣息,簡單地向公良瑾陳述了韓致退位、發病的事情。

聽罷,公良瑾負手走下長廊,立在庭院中。

偶爾有風從瓦簷降下來,拂起他的廣袖。

良久,他回身,向她伸出手。

顏喬喬上前,看著這隻如玉如竹、骨節分明的大手,心口輕悸。她動了動藏在袖中的手指,抬眸,探詢地望向他。

公良瑾無奈:「來。」

她小心地把手放上去。

他握起五指,將她的手攏入掌心,牽著她走回主廊。

「韓致害怕聖人天誅,便推世子出來擋刀。」他淡聲道,「卻被世子抓住機會,反殺。」

顏喬喬怔忡片刻,心頭輕輕一震。

原來是這樣嗎。

她的思緒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韓致在皇族覆滅的緊要關頭裝病退位,是想要施李代桃僵之計,讓韓崢替他死。所以,韓崢剛坐上鎮西王之位時,手中真的沒什麼實權——韓致絕不可能在那個時候把權柄真正交到韓崢的手上。

此時的韓崢,一麵提心吊膽,擔心聖人降下天罰;一麵痛恨自己的生父,寵妾滅妻,將他這個嫡子當作棄子對待;一麵又遏製不住自己的野心,選擇孤注一擲,順水推舟,促成皇族覆滅之際,對韓致下了手,令他永遠「病」下去。

這些心思與壓力,韓崢隻能憋著,無法向忠君愛國的顏喬喬吐露分毫。偏偏顏喬喬終日反複在他麵前念叨,勸他出兵,建功立業,保家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