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淵的目光沒有停頓,隻是從她身上輕飄飄的掠過,就落在祖母的臉上,祖母已近古稀之年,卻好奇的像個孩子,頗感興趣的盯著那翠玉酒壺,仿佛等著秘密的揭開

他不忍拂祖母的興致,衝崔副官揮了下手。

崔副官接過酒壺,掀開蓋子,酒氣立刻撲麵而來,剛吸了一口氣,他就立刻變了臉色,饒是他經過大風大浪,還是不免說話磕巴,“小娘.怎麼會.會有這種酒。”

香桃脫口而出,“這酒怎麼了?”

崔副官欲言又止,又轉臉看向夏淵,夏淵淡然道:“有話直講。”

崔副官還是刻意壓低聲音道:“這裏麵裝的,裝的是青蟻。”

他常常需要當眾低聲給夏淵遞消息,已經訓練有素,知道如何壓聲不讓第三人聽見,但比起香桃,他離夏淵更近,是以這番話也就他們三人知道。

青蟻!聞言香桃如遭五雷轟頂,她雙膝發軟,差點站不住腳。

香桃也是托人買酒的時候才聽說的,那人一再叮囑,千萬別弄混了“綠蟻”和“青蟻”,這兩種酒雖隻有一字之差,區別可大了去了。

“綠蟻”是普通的烈性燒酒。

而“青蟻”則是烏裏山大戰時將士們喝的壯行酒,烏裏山一戰共死了八萬北雍將士,後來在軍中這種酒專門用來紀念犧牲的烈士,再後來,如果同性送你這種酒,那是在咒你死,而如果是異性相送,則賦予了另外一種浪漫的意義,是許諾同生共死,共度一生的意思。

但,夏淵作為烏裏山大戰的統領,一直對死去的將士無法釋懷,他自是不能共情這種浪漫。

香桃終於明白,上一世夏淵為何突然大發雷霆。把“青蟻”當定情信物送給他,無異於在死亡線上蹦躂,這是自討苦吃。

她心裏一沉,害她的人還真是用心良苦。

夏淵臉色依舊沉靜,半垂的長睫蓋住了大半的眸光,隱約間能感受到一絲薄怒。

香桃悄然從崔副官手中拿回玉壺,將其掩在寬大的衣袖裏,思索應對之策。

堂內的人不明所以,見他們一直交頭接耳,已經沒了耐心,突然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既是香桃妹妹精心為將軍準備的賀禮,還是快拿給將軍吧。”

“是啊,快拿過去吧。”其他人不知道這酒的來曆,都跟著起哄催她。

香桃淡淡的掃了一眼始作俑者,對方也回望了她一眼,眸中帶著挑釁的意味,這人正是夏淵妾室裏最不安分的一個,柳霜霜,柳小娘。

香桃這會沒空理她,而是若無其事的繞到夏淵和祖母麵前。

或許是她前麵這一番折騰給了夏淵緩衝的時間,此刻他不像前世那樣震怒,但從他低垂的眸子裏,香桃還是感受到了警告的意味。

她緩緩頓住腳步,鴉黑的長睫半垂,蓋住了她眸中的一絲慌亂。

她站在他正前麵,距他隻差半個腳掌的距離,夏淵肩寬體闊,又比她高出許多,她整個人都攏在他的身影裏。

男人不用熏香,應該有微微的潔癖,他身上的氣息幹爽冷冽,一如他的人,薄情,冷硬。

香桃輕輕的沉了一口氣,然後抬眼對上他的雙目,繞是她做好了心裏準備,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看到他烏沉沉的眉眼,她心神還是止不住的一陣輕顫。

香桃羽扇般的長睫微微晃了幾晃,一息之後,那眸光變得堅定而勇敢,她執起手中的玉壺,定定看著夏淵,肅然道:“將軍和邊關將士出生入死,浴血奮戰,護我北雍國境,此等大義,感天動地,香桃用此酒為將軍接風,也敬不畏生死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