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輕鬆,竟然有些像神龕中供起來的神像。
好似經曆風霜,終於大徹大悟了一般。
她招了招手,那光亮盡數收入她體中。
再睜開眼睛時,神光在她漆黑如點漆的雙眸中流轉。
時隔千萬年, 她遺失已久的神格終於歸位。
是誰將她從第二世送到了這一世,是誰讓她從神女殿大弟子變成了異世普普通通的女大學生,是誰給她看了那本名叫《仙途》的書……她一直以來想不明白的事情也終於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第二世時,她被被天魔替代的沈千山殺死,以秘術留住魂魄,等待他把眾生連同沈千山的魂魄煉製成一個新的神格,製造出一個女媧來,因此她得以停留在世間,看到她死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但是天魔的計劃卻被殿主打斷,她那時以身殉神柳“問道”,將天魔阻擋在神女殿外,保存了最後一點火種。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她一心信任的薑嬗竟然是天魔的手下。
她那時暗算岑輕衣之後便假稱自己是被她趕回來的。殿主知道岑輕衣的性格,也知道她的計劃,見薑嬗的修為的確有所提升,便信了她的話,最終安排她帶著僅存的那些生靈進入神女殿密室中。
然而薑嬗卻在她燃起靈火獻祭自身之後便殺了那些生靈,助天魔最後一力。
就在此時,因為得到了獻祭力量的神格也從潛伏中醒來,在千鈞一發之時將岑輕衣的魂魄護了下來,回溯時間,試圖把她送回這一世最開始的時候。
可是天魔發現了它的計劃,他從心口處取了一道最為精純的魔息送到神格之內,神格迅速染上魔氣,難以為繼,便先將魂魄送入異世,讓她轉生成了父母俱在、家庭和睦的女孩岑輕衣。
那時她魂魄不穩,因而常常生病,直到後來長到二十多歲,魂魄才終於穩定了下來。
然而那一絲魔息卻沒有消失,前一世薑嬗跟在岑輕衣身邊,四處散播她的謠言,它將它們化為一本名叫《仙途》的書,給毫無防備的岑輕衣看,趁她因為熬夜趕課題透支自身、魂魄飄忽的時候將她拉入上一世的結尾。
恰好,神格經曆了這二十年的抗爭,積攢力量,在關鍵時刻將魔息壓了下去,拚盡全力把岑輕衣送回了這一世一切最開始、她和沈千山長大後初次相遇的時候,並化身成為係統二。
因此,她才會有兩個目的截然不同的係統,一個讓她按照前世的劇本自己死在沈千山劍下,另一個讓她攻略沈千山。
這一次在壺妖之中,她還是遇到了這一世的天魔通過趙長老安排進去的魔氣,隻是因為有了神格護體,她沒有再被侵占,也就沒有上一次那樣別扭和偏激。
她好好地在沈千山的身邊,好好地相愛,好好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將天魔的烙印從身體裏、從神格中剔除,一直走到了現在。
到了神格歸位之時。
她手緩緩抬起,指間輕輕地在虛無中一點,虛無頓時裂開了一道縫隙。
這和方才沈千山強行撕裂的裂隙不同,它十分穩固,在兩界間搭起了一個橋梁。
這是她誤入的異世和大世界之間的通道。
又一點。
一道由桃花瓣組成的通道緩緩出現在遠黛和圓心眼前,衍生小世界的界門不再關閉,連接到大世界上。
再一點……再一點……
由白雪構成的冰橋、由輕風構成的雲橋……無數的各色各樣的橋梁出現,將正在分崩離析的大世界和它之下的衍生小世界連接起來。
這些衍生小世界有五彩斑斕的,也有漆黑一片的,有光輝熠熠的,也有破敗不堪的。岑輕衣手指觸碰到其中一個泛著點稻草一樣腐朽氣味的小世界,那洪水肆虐後的模樣頓時浮現在她眼前。
它在她的指間顫唞,在她的指間哭泣,在她的指間悲訴。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為什麼要這麼輕易地就拋棄我呢?
為什麼以天命滅了我的孩子們呢?
他們還那麼小,那麼可愛……
電光石火之間,岑輕衣明白了。
這樣的一個小世界是天命曾經的失敗品,它失敗過一次之後,便會無情地拋棄它,再從新生的小世界中挑選一個最為合格的出來,看著它裏麵自由地孕育出新的種族,再次成長。
每一個衍生小世界都有可能成長為一個大世界,每一個大世界都有可能成為被拋棄的失敗品。
可是,天命從來沒有過問過這些世界想不想誕生,想不想成為一個實驗物,想不想成為殘破的失敗品。
她聽見它們的哭訴,它們的呼救。
她聽見自己的大世界一邊慟哭,一邊修複:“我喜歡他,我喜歡你們每一個,我不想吃掉他來修補我自己……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岑輕衣呼吸無意識地放緩,不忍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底五光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