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入伏的天氣,鬧哄哄地熱。
李溫棋從外麵策馬回來,一溜進了院子,未及房門便把外袍解了丟給了長隨明平。
挽起的袖子間被常年曬得如同麥色的肌膚,肌肉緊實透著鼓鼓的力量,半點沒了出門時溫文爾雅的公子模樣,活脫脫就是闖江湖的。
明平告訴他老爺夫人正在花廳待客,李溫棋徑直往前走的步子便拐了拐欲往別處去,順口問道:“誰來了?”
明平一道接過他扔來的馬鞭,回道:“是榮老爺。”
李溫棋抬了下眉峰,似乎對登門的人略微的不可置信。
說來倒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李家是百州城的大富商,其間糧油、布匹、茶葉均有涉獵,而城東榮家則承攬了多半的古董、玉器生意,兩家在百州城可以說得上勢均力敵,雖經營不同,卻也暗中較勁兒。
因此兩家除了明麵上必要的商業往來,私交卻是不多。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榮家的老爺今日親自來了,想必不會為了雞毛蒜皮。
明平一向機靈,早就打問清楚了,“榮老爺的公子也要娶親呢,恰是十六的日子。”
李溫棋了然,覺得這日子當真巧了,“跟誰家訂的?”
“聽說是葉家酒坊的庶女。”
李溫棋聽罷就笑:“我就說老爹的主意打錯了,他要是跟葉家酒坊訂了,以後喝什麼酒不是都便利。”
葉家酒坊也是世代傳承的老字號了,百州城半數酒樓、飯莊的供應都是出自他家,就連遠在京城的王公貴族也是常客。
李老爺好酒,別的吃喝不見得多緊要,每年卻要花大價錢從葉家酒坊弄兩壇子陳釀。
所以李溫棋覺得自己老爹半點不會替自己謀算。
明平聽他笑言,暗暗搖了下頭,由不得站在了李老爺那頭,“老爺也是覺得揚天鏢局重江湖義氣,穆姑娘又是巾幗不讓須眉,跟七少爺你正好相配。”
李溫棋表情未變,沒有言語,隻覺得他爹娘是亂點鴛鴦譜,不過這事兒也是他自己鬆口答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都無所謂。
家裏上下都忙著張羅一月後的婚事,李夫人更是事無巨細,讓裁縫一天兩趟地跑,喜服上的一針一線都要親自過問。
就連在外麵的幾位兄長,早在半月前就修書,攜家帶口地要回來慶賀他們的幺弟終於告別光棍的身份了。
反倒是李溫棋態度如常,閑散隨意,好像即將成婚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樣。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正日子。
頭幾天下過幾場雨,迎親這日正是風和日麗,連花草樹木都比往日生氣蓬勃,當真是個大喜的日子。
就連李溫棋的心情都因此開闊了幾分,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周正的喜服襯得人也玉樹臨風,路人都悄聲議論、歆羨這誰家的新郎官如此俊朗。
李溫棋的嶽丈家揚天鏢局,在百州城外的奉天鎮上,尚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為了不耽誤吉時,迎親的隊伍特意早啟程了一陣。
一切計劃得恰好,不緊不慢,卻總還是冒出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李家家大業大,揚天鏢局也是聲譽頗旺,兩家送親迎親的隊伍加起來,浩浩蕩蕩的說是十裏紅妝也不為過。
李溫棋覺察到隊伍愈行愈慢,像阻塞的水流一樣,到最後索性止步不前。他策馬上前一看,卻見前頭明顯又多了一截隊伍,也是穿紅戴綠的,顯然跟他們一樣都是迎親的。
“李兄。”
人群一側,同樣穿著喜服的新郎官騎著匹棗紅馬近前,比李溫棋白淨些的麵容,端的是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