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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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啟十三年冬至夜,北境幽州城牆上的哨兵悄然被換了一批人,城門不知為何大開著,胡人騎兵大舉入城,燒殺搶掠。城東頭的鎮北王府內一片燈火通明,灰石地板幾乎被汩汩鮮血染成了紅黑色。身著王爺常服的鎮北王身上已染滿鮮血,胸口的黑色巨蟒刺繡在火把的照映下也隱隱泛著紅光。常年配在身上的長劍落在地上,發出“錚錚”的一聲響,似在悲鳴……

鎮北王蕭鼎半跪在地,懷中抱著剛咽了氣的鎮北王妃,目眥盡裂,咬著牙將目光轉向一旁同樣身著漢人軍服的武將,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恨意:

“承安!你幼時無家可歸,本王收留了你,教你兵法,在外帶你立戰功加官進爵,在內待你如親子,讓珩兒喚你一聲大哥,甚至……本王自問與你無愧,可你今日所為,為何!!”

趙承安見大事已成,嘴上噙著笑,俯身看向平日裏皆需仰視的鎮北王蕭鼎,嗤笑一聲:

“為何?義父,我跟在您身邊七年才到如今的位子,而您的親兒子蕭珩不過這短短一年,出了幾次兵打了幾場勝仗便能在軍中與我平起平坐。你可知我每日在軍中都如芒刺在背?那些將士怕是都將我看做一場笑話!不過是山野撿來的野種也妄想建功立業!你竟還大言不慚,說待我如親子?”

鎮北王萬萬想不到疼愛了七年的義子竟如此心胸狹隘!

“珩兒初入軍中不過一年沒錯,但戰績功勳全軍有目共睹!他是天生的將才!若不是他……再說我鎮北兒郎豈會如那愛嚼舌根的無知之人!分明是你無容人之量才將人人都揣度成如你一般心胸狹隘之人!若今日我一家身死於此,本王看你如何向定北軍交代!”

趙承安仰首大笑,如毒蛇一般盯著蕭鼎道,“這便不勞王爺您費心了。今日來的都是我的親兵,明日這幽州城中便會傳開,鎮北王世子蕭珩夜開城門打算偷襲胡人營地未果,身死敵營。胡人趁機攻城,鎮北王府被胡人圍殺,待我帶兵到此救援時,鎮北王一家已被胡人屠殺殆盡!聽到外頭那些胡人兵馬的燒殺聲了嗎?明日,義父您引以為傲的天生將才便會成為這幽州城的千古罪人!”

蕭鼎聽著府外傳來的廝殺聲愈來愈大,滿目的不可置信:“你瘋了!為一己私利竟引敵軍入城!珩兒!珩兒怎會擅自夜間出城!”

趙承安目光狡黠,“我不過是送了一張胡人放置糧草的營帳部署圖給他,再建議他在明天您的生辰宴上奉上這份大禮,他便帶親兵出城給您拿壽禮去了。無知小兒,也配稱將才!還不是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您放心,他此刻怕是已經走在了您前麵,赤那可是給他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他送上門。”

“你!”蕭鼎一個字沒說完,猛然感到喉頭一陣腥甜,竟是怒急攻心,嘔出一口鮮血。

“趙將軍,盡快動手吧,免得夜長夢多。”一個身著錦衣的少年從人群中緩緩走出,嗓音略顯沙啞,約莫是少年還處在變聲期的緣故。

趙承安身後的親兵向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蕭鼎看向來人,瞬間什麼都明白了,他突然發瘋似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飛鳥盡!良弓藏!飛鳥盡!良弓藏啊!”他目光一狠,拾起腳邊的寶劍,迅速向來人刺去。

“殿下小心!”趙承安眼疾手快攔下了蕭鼎向少年刺去的劍,蕭鼎畢竟身受重傷,身手不如平時敏捷,不過兩招便顯出敗式,被趙承安一劍穿胸,臨死前他死死盯住那錦衣華服的少年,似乎透過他見到了少年時的那人……

建儲大典那日,那人穿著剛製好的太子冕服,在祭典開始前找到自己,意氣風發,“阿兄,你看我這身衣裳,合身不?”少年伸開雙臂緩緩轉了一圈,旒冕前後垂著的九道旒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動著。

“合身,這身太子冕服就是為阿燁你量身定做的。”少年蕭鼎嘴角含笑,往後退了一小步,做了個揖,玩笑道,“恭喜太子,賀喜太子阿”

少年太子李燁聽他喚自己小名,也不惱,兩人平日裏稱兄道弟慣的,“來日我為帝王,便命阿兄為大將軍,有阿兄為我掌禁軍,守安寧,我便可高枕無憂了。”

“喲!我就先在此謝殿下啦。”

………………

回憶裏少年的聲音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七年前禦書房中那人平淡的話語,“阿兄,北境連年戰亂,胡人日漸猖獗,阿兄可願遠赴北境替朕鎮守邊關?”

彼時蕭鼎捏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繼而緩緩落在棋盤之上,他裝作隨意的一問,“我若去了,誰來替我守阿燁平安?”

中年帝王緊隨他之後落下一子,仿佛勝券在握,答道,“朕打算讓思哲接管禁軍,他在你手下也當了幾年差事了,朕信得過。”

蕭鼎想起範思哲此人,其父是刑部右侍郎,兩年前被眼前的帝王安排到他羽林軍做了個普通衛士官,到如今羽林右督衛不過短短兩年。而羽林軍左督衛是自己一手培養的,帝王要人接管禁軍,不用左督衛而用右督衛……想到自己替這位帝王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十餘年,如今不過回京掌了五年禁軍,便讓他升起了防備之心嗎……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