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萬籟俱寂,月黑風高。

崔陌舟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驟然間,屋外傳來細微的動靜,他敏銳地一睜眼。

不曾想,他沒能等來接應他的人,卻等來了想要暗殺他的敵人。

崔陌舟重傷未愈,還不能用內力,偏生打地鋪的薑歲玉還毫無察覺。

他躡手躡腳地移動到她的身邊,伸手推了推她。黑夜之中,他的身影恍恍惚惚,睡眼惺忪的薑歲玉睜開眼就看到他,險些被他嚇得驚叫出聲。幸虧崔陌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她的叫聲被硬生生製止住。

“有人來了。”崔陌舟湊到她耳邊輕聲道。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薑歲玉有些不自然地側了側臉。

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

原來她真的撿了一個大麻煩回家,外麵一定就是在追殺他的殺手,要是不走運,他們就得一塊兒交代在這。

慌亂之際,薑歲玉突然想起廚房的地窖。地窖本來是建來儲存過冬蔬菜的,若是遇上土匪下山搶劫,也可以躲到地窖裏暫避一時。

幾個蒙麵的身影鬼鬼祟祟,舉刀摸索到床邊,然後一頓亂砍。感覺不對勁的刺客果斷將被子掀開,裏麵空無一人。

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在屋子內踅摸起來,看來並不打算輕易收手,想來是有備而來。

一個蒙麵人點根蠟燭,如鷹般銳利的雙眼環視廚房內一周,警覺地走了進去。

藏在地窖的薑歲玉和崔陌舟屏息斂氣,感受到頭頂散落的灰塵,薑歲玉鼻子一酸,差點兒就打出個噴嚏,還好萬分緊急的時刻她又憋了回去。

自崔陌舟位極人臣,官至宰相後,鮮少有如此狼狽的時候。他因著長樂縣主的緣故,心中一直對女子心有芥蒂,所以遲遲不曾娶妻。

今日,他是頭一回和一個女子如此親近,未免有些別扭。地窖如此狹□□仄的地方,稍不小心就會碰到對方。崔陌舟深知世道對女子有諸多苛刻,所以時常以更嚴格的禮節來約束自己。

可事到如今,光線太暗,視覺被屏蔽,其他感觀就被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綿軟擦過他的手背。

他身體不由地僵硬,隨後往旁邊躲去,誰知她下一瞬又貼了上來。她偏生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為難,讓他氣結。

他是不近女色不假,但不證明他無能。

蒙麵人複行幾步,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腳底傳來細碎的一道嘎吱聲。

有情況。

他神色一凜,目光轉移到腳下。

伴隨“喳”的一聲,一把長劍徑直貫|穿地窖的木板門,劍尖隻差分毫便要刺中薑歲玉。就在此時,崔陌舟猛地把她懷裏一摁,堪堪躲過來勢凶險的長劍。

心在怦怦狂跳,將她拉入懷中的姿勢分明是第一次做,他熟練地好像這樣做過千萬次。

上頭傳來兵刃交接的打鬥聲,約莫是援兵到了,溫軟在懷,崔陌舟卻如同抱著燙手的山芋般,危機過後,一下子推開她,神情極其不自然。

從被他抱著,到被他推開,薑歲玉全都是一臉茫然的狀態。孰料崔陌舟推開她時候力道過大,她腦袋砰的一下撞到了牆壁上,緩緩起了個大包。

狗男人!薑歲玉揉著腦袋上的大包,暗自將他罵了好幾遍。

等他們從地窖裏爬上來,就見身上殺氣騰騰的孔淇披風上滴著血,朝崔陌舟後單膝下跪,“稟主子,屬下路上遇到阻撓,所以來遲,望主上懲罰。”

崔陌舟端的是清肅凜然,冷眼一掃,“自行去領二十棍。”

較之於其他,這個懲罰算是輕的了。

“謝主子。”孔淇餘光一瞥,心裏大駭,納罕道,長樂縣主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會有一個跟她如此相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