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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像影碟機一樣,倒退到十年前。
1998年盛夏的夜晚,空氣中流動著燥熱的因子,羅楚坐在寢室裏屬於自己的椅子上,書桌左邊有一台小燈,柔和的燈光打在她麵前的書本上。羅楚本想安安靜靜地看書,但是額頭不停滴落的汗水蒙住了她的眼,加上身後的同寢室室友付菁一邊扇扇子一邊歎著氣,“真他們……熱!”
同寢室的女生單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你也會罵人呀!”
付菁皺起好看的眉毛,“這學校真不是人待的。沒有電扇,成,我自己買,它居然還搞晚上拉電這一套。”付菁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羅楚從放在桌上的鏡中看到了付菁那滿臉的油光光和濕透的汗衫。
“你啊,我看是心煩氣躁。”羅楚邊翻閱書本邊說。說真的,S城今年盛夏的熱度不同尋常,雖然她的床位是靠窗的,但是絲毫沒有感受到一點點涼意,窗簾很安靜,沒有風讓它飄動,耳邊隻充斥著蟬不斷的鳴叫聲。不對,不對,似乎還夾雜著些什麼其它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撥弄弦的聲音。
“噓————”一直不出聲的曲曉嫻道,“你們聽到麼?樓下有人在彈吉他唱歌!”
寢室裏片刻安靜下來。真的,有人在唱,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歌詞,是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付菁忽然從床上下來,雙眸綻放著光彩,“是他!”
“誰呀?”羅楚笑道,“難不成,還有人捧著個吉他站在女生寢室樓下彈琴唱歌訴衷腸?也忒……俗了吧!”
付菁來不及回應她,甚至連拖鞋都沒有來得及穿,直直奔向陽台,朝下麵張望著。她捂住嘴,“真的是他!”
幾個人都跑到了陽台上麵,下麵,果然站著個傻瓜,捧著個吉他,在那處忘我地歌唱著。
“這,這不是學生會的學習部長韓西堯麼?”單笑驚呼道,“他怎麼會……”
這時那個傻瓜抬頭了,很帥氣的一張臉,衝著樓上喊道,“外語係一班的付菁,你聽到我唱歌了嗎?”他的聲音很好聽,具有穿透力,伴著夜晚的蟬鳴,和偶爾傳出的蛤蟆聲,太不搭調了!這是羅楚的第一感覺。
付菁的臉驀然火燒般的紅,幾個小妮子的目光都轉向她,“不是吧付菁,你什麼時候和韓西堯走那麼近的?好啊你,藏的夠久的,你保密局的呀?”
付菁顧不上這些,兩手打啦在嘴邊,衝著下麵的傻子喊道,“我聽到啦!你想說什麼?”
這麼一大呼小叫的,驚動了不少的寢室,隔壁的,樓下的,甚至對麵三十二號樓的人都跑到陽台上來湊熱鬧。大學生活便是這樣,偶爾平添的浪漫就可以讓一群青春男女轟動好幾回,雖然每次的戲碼都差不多,但仍然可以成為夜深人靜時躺在床上進行臥談會的話題。
那傻子又唱起來了,撥弄吉他的弦,修長的手指靈活的跳躍。韓西堯穿著紅黑相間的襯衫,寬鬆的運動服,配他正好。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為何我心一片空虛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滿腔恨愁不可消除為何你的嘴裏總是那一句為何我的心不會死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不對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愛已是負累相愛似受罪心底如今滿苦淚舊日情如醉此際怕再追偏偏癡心想見你為何我心分秒想著過去為何你一點都不記起情義已失去恩愛都失去我卻為何偏偏喜歡你!”
周圍一陣哄鬧。
羅楚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們口中那個學習部部長麼?歌是唱的不錯,但追女孩子這個套路未免也太陳舊了。”她拍了拍付菁的肩膀。
“付菁,聽到了嗎?能接受我麼?”韓西堯在樓下大喊。
“接受!接受!接受!接受!”周圍的人都在起勁拍手大笑,付菁感覺自己雙頰通紅,曲曉婕笑話她,“我們的付美人似乎越來越熱了,我瞧瞧,臉都燒起來了。”
付菁眼中有醉人的甜蜜,“我,我忽然覺著沒有那麼悶熱了。”
羅楚歎了口氣,剛想回過身,有一團東西丟到了她臉上,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團東西就落在她腳邊。她俯去撿,原來是架紙飛機。她心裏哼笑一聲,真是的,扔情書也不看準人就扔。
羅楚將紙條展開,令人驚訝的是這位瘋狂的學習部部長的幾個字倒是猶如女生般幹淨娟秀。羅楚念到,“我喜歡你,不用彼此折磨,愛了就愛了,在一起吧。”付菁火燒眉毛地想要過來搶,羅楚把紙條還給她,覺著方才被扔到的左側臉還癢癢的。
再往下望了一眼,那傻子還在用粵語唱著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羅楚不會料到,這首歌,再往後無盡難熬的歲月裏,給她帶來多少支撐下去的勇氣。而這個正在樓下唱歌給付菁聽的傻子,幾乎耗盡她一輩子的精力。留住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