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1章 假麵影後

天微亮,雪剛停。

宿醉之後的怪物們,在同一時間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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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堆著各色各樣的顏料油桶。

一麵巨大的畫板後麵,端坐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件淺黃色的寬鬆毛衣,鬆鬆塌塌的掛在半肩,一頭柔順的黑色長卷發披在半腰,額頭幾縷碎發遮住了半隻眼睛,薄薄的眼皮輕輕垂著,沒有半點表情。

像一個假人。

如果握著畫筆的那隻手指尖沒有微蜷的話。

她正在畫的,是一副人像畫像。

大概輪廓已然成型,是一個小男孩。

——淺灰色的髒舊毛衣,條紋運動褲,寸頭。

女人歪著腦袋,心想,就差一雙眼睛了。

那雙眼睛是什麼樣呢?

她閉著眼睛細細的想。

將那場漫天的火海一寸一寸重新摸了一遍。

她記得舊時記憶裏的每一個場景。

遺落於荒郊野外那處落寞的小院。

院內牆角堆放的幹柴。

也記得最後衝進來的那批人臉上的表情,領頭的那個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在漫天火海的映襯之下,就像活了一般。

她還記得,那些人都叫他“刀爺”。

唯獨,她不記得那個小男孩的神情了。

她在這幅半成品的畫像前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一筆都沒能點綴上去。

真TM煩躁!

女人長歎一口氣,扔了畫筆,轉身從身後的櫃台取了一支煙,打火機打了兩次才打著。

就在這時,被她扔在客廳的手機“嗚嗚嗚”的突然震了起來,帶著一絲慌亂,一絲緊迫。

女人起身動了動脖子,僵硬的就跟假的一樣,完全沒了知覺。

她瞥了一眼來電,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在這夜色的籠罩之下,沉於煙霧繚繞之中的女人,莫名的勾了勾唇,冷笑。

笑的時候一雙眼涼的緊,沒帶半分溫度。

她隨手劃了接聽鍵,沒有出聲。

而對麵的人,也同樣,以沉默開了一個並不好的場。

時間足夠久,久到女人的脖子漸漸恢複了一絲知覺,痛意沿著她的脊椎一寸寸爬了上來。

“是我。”聲音透著冷淡,透著生疏。

“哦。”女人漫不經心,才抽了兩口的香煙被她狠狠摁進了煙灰缸。

對方不作聲,顯然對她這個過分敷衍的“哦”非常不滿意。

於是她絞盡腦汁的又多說了一個字:“……哦,媽。”

仿佛再多說一個字,就要要了她命似的。

“明天來醫院一趟。”

幹脆利落,命令式的語氣,當頭落下,沒準備給她任何拒絕的選擇。

“您病了呀?”女人語氣跳脫,乍一聽,還當真聽出一絲喜悅來,“要是不舒服就找醫生,需要陪護我就給您找最好的護士,女兒不是醫生,半條狗都不如,幫不得什麼忙,何必還……”

“你爸不行了。”聽不出對方什麼情緒。

“……哦。”女人眨了眨眼,突然想笑,問:“死了嗎?”

“安禾!”

光聽語氣,安禾就能想象安美玲此時的神情。

安美玲不開心,她就很開心。

“安美玲。”

安禾叫她的名字,一雙眼在這通天暗色裏涼徹,不沾活人氣息。

“上次你也用同樣的借口騙我去的醫院,結果呢?”她冷嗤了一聲,“兩年過去了,他倒還喘著氣呢,再說了——”

安禾斂了笑,握緊了拳頭,指尖顫的厲害,死死嵌進肉裏。

“我姓安,不姓顧,顧燁是顧燁,我是我,半點血緣都沒有!如果我沒記錯,你們也已經辦了離婚手續了,別老你爸你爸的稱呼,你要真不記得我爸究竟長什麼樣,就當這世上從來都沒這個人,我沒那麼缺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