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內閣首輔蔣齊奚、吏部尚書蔣序,結黨營私,利職之便收受賄賂,藐視君上,與庶人蔣年合謀,戕害皇裔,意圖動搖國本,罪大惡極,現罷其官職,抄沒家產,蔣氏滿門抄斬。欽此!”
冷酷絕情的聖旨經由太監尖細的嗓音讀出,蔣年仿佛被一盆冰水兜頭潑下。
他本是內閣首輔嫡子,大興女帝寧月昭的皇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個月前,他被廢去皇夫之位,幽禁到冷宮。
半響,他才顫抖地著指著寧月昭道:“你夠狠,為了那個孽種,竟要屠戮我蔣氏滿門!”
狼狽的殘喘至今,等來的竟是這樣誅心的聖旨,他怨憤,不甘!
下意識地,蔣年從破舊的床榻上躍起,撲向寧月昭。但是訓練有素的侍衛根本不給他接近女帝的機會,就將他摁倒在地。
在他被打入冷宮之前,就被禦醫以金針封住經脈,現在的他比個普通人還要虛弱。
寧月昭神色淡漠,原本豔麗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白色的廣袖宮裝下是骨瘦的身子。
瓊林宴上那個明豔如火,神采飛揚的女子如今已然褪去了光華,隻剩下蒼白瘦削。
他們本是夫妻,卻反目成仇。
是什麼改變了他們?是驕傲輕狂,是無休止地爭吵和猜疑。
寧月昭沒有說話,好看的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她身邊的太監拿出另一卷詔書,“庶人蔣年,陛下仁厚,賜你毒酒一杯,留個全屍,謝恩吧!”
蔣年雙目赤紅,一口牙齒幾乎要咬碎,“我沒有錯,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寧月昭冷冷地開口:“此時此刻,你還執迷不悟!”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拂袖離去。
“站住,回來!”蔣年大聲吼道,然而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
“哼,死到臨頭還不知所謂!”太監冷哼一聲,“來人,上毒酒!”
說著就有宮人捧了一盞毒酒上來,蔣年緊咬牙關,死不開口。侍衛毫不客氣地卸下他的下巴,將毒酒灌了進去,然後放開了他。
侍衛啐道:“呸,死到臨頭還要耍花樣!”
毒酒自咽喉而下,身體裏一會兒仿佛有火在灼燒,一會兒又好像凍結成冰,蔣年痛苦地蜷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
“蔣公子,這可是安禦醫,不,未來的皇夫特意為你調製的毒酒,您就好好享受這極致的痛苦吧!”
說完,眾人退出了那陰暗狹小的空間,留他一人自生自滅。
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似乎沒有盡頭,就在蔣年痛苦地煎熬著的時候,所有的痛楚突然消失了。
“皇夫殿下。”
溫潤澄澈的嗓音從頭頂傳來,蔣年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繡著雲紋的白色長袍下擺,再往上是他最憎惡的一張臉。
“這毒酒,我取名為‘夢醒’。”安晨微笑著,淡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優越感,“其實,我與阿昭之間從未有過肌膚之親,你看見的那碗避子湯不過是補氣血的湯藥罷了,至於被你親手打掉的孩子,是你和阿昭的親骨肉!”
是你算計我!蔣年張大了嘴,脫臼的下巴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啊!”安晨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阿昭當初接受先皇的賜婚時,是真心實意想和你做夫妻的。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麼呢?”
蔣年的胸中湧起了滔天的恨意,又夾雜著無盡的悔意。他怎麼那麼蠢,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他耗光了她的耐心,辜負了她的信任。她曾經想靠近他,卻被他一次次地推遠,如今一切都晚了。
安晨悲憫地看著他,“阿昭的後半輩子有我照顧,你就安心的去吧。”
痛楚再一次鋪天蓋地般襲來,蔣年連掙紮都沒能再掙紮一下,就陷入了黑暗中。
西風呼嘯,卷起冷宮前的枯葉,似在悲吼,控訴著冤屈與不甘,可惜早已走遠的人,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