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一章 一箭穿心

二十一年冬末,晉陽城破——

正值年關,風寒入骨,大雪也無法掩蓋地上肆意流淌的赤血,狼煙久未散去,偌大的皇城好些地方早已沒了活人氣息。

與外頭的慘淡不同,皇城內院中,偏僻的瑤光殿卻好像隔絕了殺戮,內監、宮娥來去進出一片祥和,和平時並沒什麼兩樣。

他們都是新派來侍奉才僥幸留命的人,每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惹了誰不快,像好色昏庸的皇帝一樣被砍了頭當球踢。

入夜後天氣暗沉,亥時更聲未響遠處便出現一玄衣挺拔的身影,走近了露出那張自帶長疤的麵頰,搖曳的宮燈透露出幾分亡國淒涼,倒映在他幽深的眸中。

他眼中隱藏幾分劊子手的危險野性,這是一個不用說話,僅憑渾身戾氣就能威懾眾人的男人。

木然佇立的內監不敢仔細看,立即往前替他推開木門,陳舊的老木“吱呀”一聲劃破長寂。

內監猶豫了片刻,“主,主君您回來了。”

男人徑直走過,並未理會,不過好在也未發火。

內監恭敬的等他進去,這才舒了口氣,“呼……”

即便已經過去一日,皇城易主,內監仍舊無法忘記霍家鐵騎席卷入城的浩蕩,所到之處屍橫遍野。這個他稱之為主君的男人叫霍衍山,母腹寤生憋死了兄弟,為人不喜,早前傳聞他奸/汙元後,又連累滿族被屠,是個克星。

他僥幸逃命成了流亡罪犯,卻以罪犯之身攻破晉陽。

他無官職,更沒登基,叫主君不過是因為他提刀殺上晉陽城時,在平寧公主……如今已是亡國公主,也就是裏頭關著那位麵前,自稱了句“本君”。

想起那女子,內監又是一陣歎息,若論起來,那女子是元後嫡女,算他晚輩,如今被囚於宮中,覬覦之意毫不遮掩,簡直是……

“作孽呀!”

無意識出口的三字,說完內監嚇了一跳,小心翼翼覷著裏麵,進去這麼久仍舊死一般沉寂。

也對,元後吊死她被嚇成啞巴,即便如今處境難堪,又如何呼救?

可憐一國公主,族人被屠殺殆盡,還要受人折辱,也是悲哀!

悲哀的李書妤端坐在圈椅上,聽見聲響怔怔抬眸,那雙眼睛就如初雪靜謐凝望,“你,你回來了。”

霍衍山與她四目相對。

影綽的燭光下,她麵色瑩白人也削瘦,小小的一團坐的極乖巧,姿勢就如他離開時一樣。手裏還握著他丟給她的金絲箸,就戳在裙邊的炭盆裏。

許是炭火旺盛溫暖,她許多年沒這麼矜貴過,熱的把雙足往後撇,帶的裙裾微晃猶如漣漪。

若說有什麼意外,那就是她下巴上,被他捏出的血跡黑成一團,跟花貓兒似的。

男人複又走來,指著她的下巴,“怎麼不去洗?”

她眉眼純稚,就在霍衍山離她兩步時,驚的站起。

“你不要過來了!!”

她生怕再被捏,忌憚的看他沒有威脅反增乖巧。

“你怕我?”

手上沾過太多血的人,戾氣都是從骨子裏麵透出來的,何況他眉尾到鼻骨還有一道疤,夜裏看很是猙獰。

李書妤搖搖頭,回過神稍露茫然的點點頭。

她是怕,但畢竟年紀輕,常年固步在一方宮殿,無人傳授心性停留在幼時。而且當年她被逼著目睹生母吊死,自此心智有缺,即使怕也說不清,隻是軟糯的鼓著腮幫子。

……生氣都不會。

“搖頭又點頭,怕是不怕?”霍衍山看著她手裏豎起的金絲箸,靠過去拿。

李書妤不給,他不由分說用巧勁從她手裏取出,“你還小,別玩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