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祝霽。祝霽是滕六的轉世,卻沒有滕六的記憶,單論此世,他們其實隻是在民宿萍水相逢的賓主,哪怕後來還陸陸續續有所聯係,滕九帶著丈夫來找他玩仍顯得奇怪。

可滕九詢問的時候,祝霽並沒覺得奇怪,還一口答應了下來,心裏古怪地有種欣慰與不滿相結合的情緒。

祝霽正是最忙的大二年級,一周有二十節大課,每個工作日都要爬起來上早課,有時候還要連軸轉到晚上。

他不敢翹課,隻能等到這周的最後一節課上完再去見滕九他們。偏生老師在這節骨眼上拖堂,祝霽隻能頻頻看表。

等待著祝霽的滕九和無支祁將菜單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早在心裏打好點菜的腹稿,隻可惜祝霽沒來,不好直接點菜。

滕九的電話響了,她看了眼,發現是柴駿。電話一接起來,裏邊便傳來柴駿的抱怨:“滕大美女,你什麼時候來上班啊?”

他的嗓門實在有點大,以至於坐在旁邊的人都能聽到手機裏泄露出的男聲,無支祁挑了挑眉,看向滕九。

滕九哭笑不得,就算明知無支祁不是真的吃醋,隻是有心同她開個玩笑,卻還是做著口型朝他解釋道:同事。

滕九對電話那頭的柴駿道:“最近不是挺風平浪靜的麼,難道你那很忙?”

柴駿支支吾吾:“那倒也不是。”

滕九看了眼笑容微妙的無支祁,對柴駿道:“你有話就直說,不然我要掛電話了。”

柴駿埋怨她太沒耐心,爾後道:“局裏最近是很清閑,可再清閑也要有人坐班,你不當值便隻能我值班,我都沒時間和相親對象約會了!”

滕九來了興趣:“是先前那個女孩嗎?”

柴駿應了一聲,有些壓抑不住聲音裏的歡欣。

他和那個女孩,大抵也算有緣,難得的步調相同。最開始被逼著相親的時候,他仍喜歡著滕九,女孩也尚未從上一段失敗戀情中走出,兩個人互相闡明之後反而成了革命戰友,借著對方當幌子,時不時見一麵,也算對親朋好友有了交代。慢慢地,他放棄了滕九,女孩也終於想開,頻率對上的片刻,他們重新心動了。

滕九道:“我知道了,別嚎了,我很快就回去給你放假。”

她的聲音裏帶著微微笑意,可再仔細點去聽,就會發現其實裏邊還有極細微的傷感。

對柴駿來說,滕九回去是一種新的開始,可對她自己來說,卻是一種短暫的結束。

被滕九的承諾砸昏頭腦的柴駿沒有聽出來其中異常,隻是高高興興地掛了電話。

無支祁卻沒有錯過,他抱了抱她,摸了摸她的頭,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安撫。

他鬆開懷抱時,滕九的心情已經恢複正常,笑眯眯地看著他。

有人在他們對麵落座。

滕九和無支祁同時看去,宛若高嶺之花的青年看著他們,神色透著詭異的扭曲。

無支祁不得不承認,這個神情他曾見過,千年前滕六找到他時,正是現下這副模樣。看來輪回轉世也不能改變所有。

無支祁和滕六不太對付,甚至可以算是相看兩厭,可此刻看見滕六,他竟有些欣慰。這樣他走以後,滕九便不會孤零零的了。

這一頓飯吃得並不輕鬆,宛若身處沒有刀光劍影的戰場一般。

祝霽忍不住排查戶口一樣刺探著無支祁的情況,得到答案後又憋不住再三批判,一來無支祁的情況換算成普世概念確實太過要命,二來祝霽對無支祁有著天生的不滿,幾乎從相貌嫌棄到性格。

滕九起先還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插插手,仔細聽了發現無支祁回懟得樂在其中後,便愉快地決定旁觀。

無支祁確實挺樂嗬的。

千年前滕六與他對峙時,一個是神君,一個是被半封印的落魄青猿。彼時滕九受了重傷,陷入沉眠。雖說他們都清楚,滕九主要是為了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才會落到這般田地,可他們也都覺得,支撐她堅持到這個地步的原因裏,也有那麼小小的一部分,是無支祁。

於是無支祁在滕六跟前失去最後的立場。

滕六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畢竟無支祁身上也有某些同滕九相似的特質,那是令他敬佩的東西。他對無支祁的所有惡意都非來自他本人,而是因為滕九喜歡他,且同他一起受了大罪。

正因如此,他所說出的話更剮無支祁的心。

無支祁甚至無法反駁。

如今卻有不同。

滕六轉世,化身名為祝霽的少年,身為兄長的本能幾乎刻在他骨子裏,不曾因為輪回轉世而丟棄。可不再擁有那段記憶的祝霽,不明白自己聽到滕九結婚時欣慰又暴躁的心情源自什麼,也不覺得自己有肆意批判滕九丈夫的立場。

可他偏偏忍不住。

但又十分明白自己沒有立場。

這便使得祝霽極為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