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2 / 3)

假如魏鼎銘對沈怡稍做維護,輿論就會一邊倒壓向他,從此把沈怡視作他的寵臣。

他想重用她,卻不願寵信她,這二者有本質區別。重用是長期的穩定的,目的在於利用其才能創造財富價值,並帶有一定保護色彩。寵信是暫時的權宜的,受寵對象有沒有才幹不重要,隻要能替他平衡內部勢力,製約打擊對手,所以他也不在意這個人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將來下場如何。

老魏真心賞識沈怡,不打算把她當成弄權的快消品,這時便不能強行推她上火線,迂回道:“大家的顧慮都很實在,監事選舉關係到公司上市以及今後的穩定,必須慎重。既然沈工個人存在不確定因素,這次就先不入選,保留選舉資格,等下次監事會擴容,再提出來討論。”

最後宋長平獲全票當選,消息公布沈怡像挨了個耳光,有點懵但傷勢還不重。之後馬姐捎來的消息則是一根錐子,深深插進她的心窩,刺了個血如泉湧。

“聽說開會時,小魏董他們都說您生完二胎就會專心帶孩子,把公司當養老院浪費資源。董事長問遊董有什麼看法,遊董也說女人遲早要回歸家庭,您年紀也不輕了,頂多再幹兩年就沒精力了。董事長聽完沒意見,就說大家的話都有道理,您現在變數太大,選您做監事太冒風險。”

在正式比賽中使用性別歧視做裁判標準,竟能在社會環境掩護下邏輯自洽。

沈怡像十年寒窗的考生,跋山涉水趕到考場卻因沒有準考證被拒之門外。

她付出了艱辛努力,也取得了驕人成績,最後隻為一句“女人遲早要回歸家庭”失去本該得到的權益。

難道這就是女人根深蒂固的弱勢?被釘死在社會規定的角色之上,永遠沒資格與男人公平競爭。

心亂得雞飛狗跳,當天她在下樓梯時走神失足,連續翻滾十幾級台階重重摔在水泥地上。落地時意識十分清醒,一陣鈍痛恰似植物開花般自小腹擴張開,她預感那剛剛長成胚芽的胎兒大概保不住了,歉意和輕鬆相互拉扯著趕超了其他情緒,靜靜眺望旋轉的天花板,呈現令人匪夷所思的平靜。

從救護車轉移到醫院急診室,不久接到流產診斷書,連夜做完清宮手術後,她像破布口袋攤在了病床上。

白芸昨天回成都了,閆嘉盛還不知如何通報“噩耗”,一再粗聲埋怨。沈怡看得出他鬆了口氣,這孩子是他們共同麵臨的枷鎖,意外解除實屬幸事,他還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運氣更在她之上。

沈成良頗覺理虧,向女婿道歉,勸說悲憤的妻子,晚上留在病房守夜。

“二妮,你老實跟爸說你受什麼刺激了?爸知道你做事仔細,不是遇上實在邁不過去的坎不會慌成這樣。你倒是告訴爸,為什麼魂不守舍。”

父母殘弱,無力做子女的後盾。沈怡當家早,十年來已養成保護者的自覺,此刻被挫折打得丟盔棄甲,癄瘁中恢複小女兒本色,向父親傾訴委屈。

“我幫公司做了很多有難度的項目的,還協助我們董事長投中一個很大的工程。他們都誇我能幹,說我是公司的棟梁。可一聽說我懷了二胎,臉變得比翻書還快。認定我生完孩子就不再專心工作,我事先跟董事長立保證也沒用,他當麵說得好好的,但當那些人抨擊我的時候,他甚至不肯為我說一句公道話,完全認同他們的說法。”

沈成良痛心無奈:“要不怎麼說世態炎涼呢,做老板的不會把員工當人看,就跟養的牛一樣,勤快肯幹活兒的多賞你幾口草料。老了幹不動的就拖出去殺的。所以還是社會主義好,你看國企就比私企人性化得多,你以後還是想辦法找家國營企業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