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在這兒幹啥子呢?”
“我才拖完地,在這兒歇一下。”
邱正清順著他的口音說話,突然驚醒:“你不要在家說成都話,遭你媽聽到又要罵人。”
嶽琳琅的專、製體現在方方麵麵,嫌成都話土氣,要求丈夫兒子在家也必須說普通話,父子倆深感別扭,背著她都陽奉陰違。
父親小心翼翼的模樣讓邱逸心疼,悄聲安慰:“沒事,她戴起耳機在和朋友視頻聊天,聽不到我們說話。爸,明天星期天我不上班,我們去石家莊看姐姐嘛。”
邱逸有個大他六歲的姐姐邱馨,大學畢業後在石家莊工作,八年前與當地人結婚。邱馨很少與家裏聯係,邱逸回國後去石家莊找過她。那次聚散匆匆,沒能了解姐姐的近況,他心裏好生放不下,早想再去探望。
“從北京西站坐動車過去隻要一個半小時,明天我們早點走,到那兒和她吃午飯,下午就能回來。”
邱正清也掛念女兒,讓他先打電話聯絡。
聽邱馨說明天加班,沒空招待他們,失望和憂鬱聯手壓住邱逸眉梢。
“爸,我覺得姐姐現在對我們有點冷淡,平時我給她發信息她都回得很少,有時打電話想跟她聊一下,她也很不耐煩的樣子。我不在家這幾年她是不是跟你們鬧了啥子矛盾?”
在他記憶裏,姐姐內向柔弱,從小百依百順照顧他。大學後卻漸漸和他疏遠,這幾年更有形同陌路的傾向。
母親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對此並不在意。邱逸卻耿耿於懷,他通共這麼一個手足,等父母故去,年歲老邁,將是彼此重要的情感依托,可不能就此淡交。
邱正清拍拍兒子的背,安慰他別瞎想。
“你姐又要帶娃娃又要工作,時間是緊,等她哪天空了我們再去,反正現在不像早前,兩邊挨得近,隨時見麵都可以。”
行程取消,邱逸仍想帶他出去散心。邱正清已對北京熟悉,該玩的景點都玩遍了,想了想說:“我倒是想去故宮轉一下,那年和你媽去,裏麵好多宮殿在整修,不準遊客進,我們隻逛了五分之一的地方。”
邱逸決定先陪他遊故宮再去全聚德吃烤鴨。
次日早上嶽琳琅外出訪友,邱家隻她有條件在北京購車,年初買了輛銀灰色的豐田86給邱逸通勤,今天車被她開走了,父子乘地鐵出行。
上午10點進入景區,邱正清看文物,邱逸看建築,接連逛了三小時。1點從東華門出宮來到南池子大街,被金晃晃的陽光曬出一身毛毛汗,才發覺雙腿已發酸發疼。
街上遊客麂集,休想招到的士,網約車也得排隊。
爺倆站在路邊,神態舉止散發出“打車難”信號。兩分鍾不到,一輛白色摩的滑至跟前,駕駛員是個棗紅臉方下巴的老年光頭漢,笑嗬嗬招呼:“二位打車嗎?坐我這個吧。”
那塗了潤滑油般圓潤的北京口音和印在摩的車廂正麵的“北京殘疾人專用車”字樣顯示這是個地道的北京土著。
邱逸暫時看不出他哪裏殘疾,質疑摩的的行車資格,訕笑:“您這車能上路嗎?”
老漢脖子往外一扭,嗔怪:“嗨,不能上路那我還能從天上飛過來?我這車在五環以內都暢通無阻,保證安全舒適,方便快捷。您看這兒人來人往的都等著打車呢,您們把腿站折了都不一定能排上號。”
邱正清確實腰酸背痛,急於找地方歇腳,瞧這老漢相貌周正,像個正派人,小聲問兒子:“你以前在北京坐沒坐過這種車?”
邱逸搖頭:“沒有,要不今天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