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被挑破,謝雲辭的麵上也沒有一絲尷尬,反倒是撇了撇嘴,讓人把她腳邊的水杯收走。
言語不合,便也再沒有了攀談的必要,刈楚又背過身子去,神色懨懨,一副趕客之態。
見狀,對方不由得輕笑:“本是我來獄中看你,現在倒是你趕我走了。”
不過他也不自討沒趣,將袖子拂了拂,便欲轉身離去。
隻是在抬起腳的那一瞬,身後盤腿穩坐之人突然出聲叫住他:“謝雲辭。”
男子步子一頓。
“你聽過一句話嗎?”
對方背對著他,聲音卻是清冷。
他皺眉,“不知殿下,想說什麼話?”
刈楚忽地轉過頭,朝他緩緩一笑,“多行不義,必自斃。”
謝雲辭一腳踩在門檻上,險些摔倒。
站穩了身形,他也轉過身子來,朝著坐在地上的男子說道:“那不知殿下可否聽過這樣一句話?”
“嗯?”刈楚挑了挑眉,眸光忽閃。
那人站在獄門的門檻前,屋子昏暗,不見一絲天光。不遠處的方桌上燃著一盞不甚明亮的燈,將謝雲辭的身形拉得老長。
“識時務者為俊傑。”
“順天意者昌,逆天意著亡,”他一腳踩在門檻上,“我還是那句話,勸殿下莫要執著,不若早日說出皇詔內容,還能安生一些。”
言罷,謝雲辭又頓了頓,眸光也晃了晃,“不過,若是殿下撐不過去這道坎兒,我會替殿下安置好她,你且放心。”
刈楚眯了眼。
不消他說,二人也知道,他話語中的“她”為何人。
地上之人不由得笑了,“天意?你還記不記得,本王方被你接回謝宅前,曾說過一句話。”
“那是便有人對我說,生死由命,來去隨心。可這由的是誰的命,又隨的是誰的心?”
“在我這裏,從來都沒有什麼天命,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拿火鉗子對著我的嘴,不該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說,不該做的事,本王一下也不會做。”
“謝雲辭,你知道,本王為什麼要去幫九殿下嗎?”
謝雲辭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瞧著他。
“並非是本王要成心與你作對,隻是因為景蘭兄他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從不做糊塗事。”
更不會去為了一時的利益,不擇手段,自毀前程。
他第一次回宮時,便是宋景蘭在幫他。幫他打眼疾的掩護、幫他請命出征、幫他在將士之間立得軍威、教他整頓軍隊風氣、教他行軍打仗之法。
教他如何在軍隊裏立足,教他如何在這暗潮湧流的朝堂之中安身立命。
宋景蘭想得到的,都是自己靠一步步爭取的,他幫助了刈楚這麼多,自然也能得到刈楚的擁護。
為人處世,往往都是窺一斑而知全豹。
而宋勉竹卻不同,他的利益,往往都是建立在掠奪他人利益之上的。一如他出征遙州城在外時,對方在京城內的行徑。
宋勉竹隻當他完全不知曉此事,全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已全然被刈楚捏在手中。
言罷,他又將眸一轉,落於門前那道身形之上。
“再說了,本王的女人,從來都用不著旁的人照顧。”
先前與謝雲辭、與宋勉竹的對峙中,他一直都是贏家,這一次,他也相信自己一定會贏。
而且會贏得風風光光、漂漂亮亮。
他還宛若當初的少年,眼中滿是勇氣與堅決,看得站在門前的謝雲辭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他對著獄中之人,緩緩作了一揖:
“那臣,便祝殿下得償所願。”
他站在光與影的交接處,福低了身子,繼而站直身形,朝著獄內之人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