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為已經冷酷到對自己都不會懷有一絲仁慈, 卻不想還是從靈魂深處搜刮出最後一絲溫柔,盡數纏繞在了易塵良拿著的那把刀上。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不由自主,竭盡全力, 想要將年少的自己牢牢護在懷裏,自此以後的風霜箭雨,血腥晦暗,都與易塵良無關。
所有的過往,都將成為獨屬於他一人的記憶。
“我沒害怕。”易塵良彎起眼睛笑了。
“嗯, 是我在害怕。”雲方也跟著他扯了扯嘴角,洶湧而出的情緒被死死壓回心底深處, 眼睛裏再無半分波瀾。
“我就輕輕親了一下,又沒伸舌頭……”易塵良心虛地嘀咕了幾句。
但雲方離得他近,聽得一清二楚, 頓時臉色又白變紅,最後隱隱泛青。
剛才他在噩夢裏掙紮不出來,醒來都沒意識到剛才易塵良幹了什麼,現在一經提醒,隻想把易塵良按住揍一頓。
去他媽的保護,連自己都能下得去嘴,混賬東西!
“舌頭不想要可以切絲爆炒一下。”雲方幽幽地衝他微笑。
易塵良閉緊了嘴巴,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鈴按了新遍護士都沒來,吊瓶裏已經沒水了,雲方幹脆就幫他直接拔了,“按好。”
易塵良無語的望著他,“大哥,我另一隻胳膊剛接上,我用什麼按?”
雲方無情道:“那就不用按了。”
話雖如此,幫他按著的手卻沒移開。
易塵良伸手抓住他的大拇指,欲言又止。
雲方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自己的手如此情有獨鍾,“有話直說。”
易塵良摩挲著他的虎口,欲言又止“我——”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護士看了一眼床號,“18床換藥。”
大概是想做壞事的人會格外心虛,易塵良一下子鬆開了手,目光遊移,一臉心虛,看得雲方很是無語。
你到底在心虛個什麼勁?
易塵良的膝蓋敷了藥,需要定時更換,褐紫色的傷口看起來格外猙獰,護士有點同情地看了易塵良一眼,“可能會有點疼,小帥哥。”
易塵良對著不熟悉的人總是很冷漠,聞言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隻是在上酒精的時候皺起了眉。
雲方在一旁看護士給他換藥,目光落在易塵良的膝蓋上,卻把手塞進了易塵良的掌心裏,下一秒就被人拉進了被子裏麵,死死的扣住。
護士換完藥讚賞的看了易塵良一眼,“真堅強,很多大人都受不了這個疼。”
易塵良白著張臉沒說話,雲方衝護士客氣地笑笑,“謝謝護士。”
帥哥總是令人心情愉悅,護士點點頭,笑眯眯的離開了。
雲方拽了一下手,沒拽動,“膝蓋怎麼會磨成這樣?”
“有人給我腦袋來了新棍子,被揍懵了,把我往三輪車裏塞。”易塵良盯著虛空回憶,“後麵的事情我記不太清了……”
雲方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在撒謊,“說實話。”
易塵良噎了一下,含混不清道:“我一時情急,就從車上跳下來,結果被人抓住胳膊,就這樣了。”
他被宋麗麗撲上來死死拽著胳膊,聽到了清晰的喀嚓聲,胳膊脫臼的劇痛和膝蓋磨在石子路的疼痛不知道哪個更疼,他被拖了一大段路車子才停下來,宋麗麗跳下來狠狠地扇了他新巴掌,他又被人拽到了三輪車上,易明智氣得狠狠踹了他新腳。
他被收養後其實經常挨打,宋麗麗不讓他到處亂說,還不停地告訴他村裏都是這樣的,哪裏有不打孩子的。
五六歲的孩子哪裏懂那麼多,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隻是挨打,他不用再餓肚子,有了爸爸媽媽就已經很好了。
他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的爸爸媽媽都叫易明智和宋麗麗,也不是所有的爸爸媽媽都會打小孩。可是如果沒有易明智和宋麗麗,他就連爸爸媽媽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