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還抱著秦以霜擠在比普通單人病床要大一些的病床上,結果閉上眼睛就站在這裏了。
林夙很煩躁,他老是做這些奇奇怪怪的夢,不過他知道他是時候打開這扇門了,也大概猜得出來門裏究竟是誰。
——那個把他送進這個世界的女人。
林夙擰動門口的把手,入目是刺眼的白光,林夙眯起眼睛等白光散去,眼前是一片鳥語花香,蔚藍明媚的天空之下,各色鮮花五彩斑斕的齊放,蝴蝶繞著花朵紛飛,還有幾隻好奇地圍著他打轉,宛如仙境。
一個漂亮的女人穿著純白的針織長裙坐在樹下的藤蔓秋千上,她眼型跟林夙很像,低頭給自己烏黑的長發編著辮子,懷裏還有一隻柔軟的白兔。聽到開門聲,她美目輕挑,帶著釋然與歉意,輕輕地說道:“你來了。”
那隻兔子林夙瞧著挺眼熟的,看見他後竟嚇得從女人的膝蓋上跳了下來,一蹦一跳躲進了草叢中。
林夙沒搭理女人,左看右看後對著女人低頭解褲頭。
女人一愣:“你幹嘛?”
“脫褲子啊,你不是在看嗎?”林夙一邊說一邊解。
女人不解:“我知道你脫褲子,可是你這是什麼意思?”
“童子尿辟邪。”
女人:“……”她生了個什麼絕頂聰明的玩意?
“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穿上!”女人忍無可忍遮住眼睛,咬了會紅唇怒喝道,“就你還童子尿?!別以為我不知道,早跟你小男友做過千八百回了!”
林夙隻好“嘖”了一聲,失望地提上褲子。
“鍾傾榆。”林夙看著麵前的女人。
“嗯,你問吧,你問了我就答。”鍾傾榆麵若少女,一點也看不出來像是林夙的母親,跟林夙反倒像兄妹。她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頭發,發出細微的聲音回複林夙。
她的表情也十分安寧,沒有林夙記憶中的猙獰可怖,像是死後的靈魂停留在了最美好的那一刻。
沒有人想到,這樣一對關係畸形的母子會在夢境中進行唯一一次的交心。
“你跟著我多久了?”林夙出聲問道,“是你送我過來的?”
“啊,挺久了吧,一直跟著你,我不記得了,怎麼人死後記性都變不好了……”鍾傾榆苦惱地用食指敲了敲腦袋,搖晃著秋千雙腿離地,故作思索地嘟起紅唇:“是我把你送過來的,我看你挺喜歡那個孩子的。嗯……我真的沒想到你那麼快就放下了。”
“我早就想放下了,在踏入這個世界的那瞬間。”林夙死死盯著鍾傾榆。他那時候還以為他能夠躲藏在他人的軀殼裏苟且偷生,他早該放下了,活在這個世界那麼久,厭惡的人都死了,哪有什麼邁不過去坎。
鍾傾榆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羨慕,不知是羨慕他愛上一個愛他的人,還是羨慕他放下了過去的黑暗。
但她很欣慰,她的兒子脫離出了她的泥潭。
“他不停地哭,顫唞的樣子可憐又可愛。”林夙的病情並沒有好轉,他隻是想通了,頭疼幻聽等折磨還在繼續,但他已經攢足力量去正視自身的缺陷好好生活,不會再作繭自縛,他半是抱怨的說道:“他真的好笨啊,那半點像個惡毒男配?拿著刀就扔過來,自己伸著脖子讓我殺了他,讓我差一點就失手殺了他,最後我發現……”
“我還是舍不得他死,所以我想通了。”
喜歡他鮮活的模樣,喜歡跟自己撒些小脾氣、傲嬌為難、又對著他笑的模樣。
很多很多,不相同的表情,靈動的,而不是驚恐僵硬。
他愛他,他知道他恐懼什麼,他選擇給他。
所以林夙也願意聽少年的話走出最黑暗的時光,可能真如同很多文章雞湯說的那樣每個人有美好的未來。
縱使遭遇再多磨難,人們也依舊對未來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