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近身禦侍
春末夏初,長安城的天氣隱隱開始悶熱起來,今天是五日一次的朝會,文武百官都穿著整整齊齊麵聖去了
女皇陛下的目光如有刀子一樣,再加上血色的瞳眸,被掃到的人感受著她眼神淩遲,身體不自在地亂動。
唯一有賜座殊榮的元老——安太師望著丹陛上的秦姝,終是忍不住重重歎氣,自從幾年前崔小將軍戰死,隨之□□和崔皇後過世,秦姝的性子就變得越來越古怪,整個人都透著難以言喻的躁鬱,更需要擔憂的是,她最近好幾次有失控的跡象,對於開國僅二十五年的大燕,並非益事。
安太師的擔憂並非無道理,不過秦姝也不是凡俗之輩,貪墨賑災款從古至今就沒有停過,她沒那麼不識民情,不至於她大發雷霆。
須臾,秦姝沉沉開口,“將貪墨贓款一律補上,既往不咎。”
聽到這不少大臣都鬆了口氣,有補救的機會就行,就怕秦姝咬緊這事,那多少官員得要丟了官帽。
隨後秦姝再道,“就給一月時間,遲疑者家財充公,拖欠數額巨大者發配。”
眾臣剛鬆弛下來的神情又緊繃起來,欲哭無淚,這是要人傾家蕩產啊,還不如砍了我呢。
“眾卿還有何事?”
議政殿中無人說話,連安太師也端坐著閉目養神。
秦姝望著身上的帝王冕服,抬首冷冷一笑,美得令人炫目。
未央宮原是公主寢宮,秦姝登基也沒挪地方,依舊住在這裏,今天換了一批新宮女來這做雜活。
往日裏寂靜的未央宮突然噪雜起來,秦姝有點厭惡地偏了偏頭,須臾她似乎想起來什麼,扶正了頭上的十二毓冕冠,端莊穩重地朝寢殿走去。
羊尚宮正在訓斥一個毛手毛腳的小宮女,“月台都擦不幹淨,你還敢來未央宮伺候?這裏人來人往的,不是陛下就是哪位相公,摔了哪個你賠得起?”
小宮女忍不住辯解,“我擦幹淨了,真的擦幹淨了,這些水是後來才有的。”
“行了,你也不用再多說了,以後你跟著去打掃花園吧。”
小宮女嗚嗚哭了起來,花園裏蚊蟲多,算是個苦差事,又快到夏天了,那些負責花園的宮人,全身一塊好地方都沒有,身上腫得嚇人。
正在小宮女哭求的時候,鍾婉從涼亭過來,順口幫小宮女求情,“尚宮,她才十三歲呢,還是個孩子,就饒她一回。”
羊尚宮對人向來嚴厲,見是鍾婉,露出了難得的笑意,然後對小宮女說,“既然鍾禦侍看你年紀小,我就放你一馬,你要知恩。”
小宮女感激地說,“謝尚宮,謝禦侍。”
眼看秦姝就要下朝回來了,鍾婉不敢耽擱,跟羊尚宮告辭後,急急往回趕。
卻沒想到剛轉過彎,和秦姝一個碰麵。
鍾婉:“……”
她方才是小跑的,用盡全身力氣才控製自己沒撞進秦姝懷裏,鍾婉笑容僵硬,“陛下您怎麼到這來了?”
秦姝挑眉:“我不能來?”
鍾婉連忙擺手,“沒沒沒,我可沒這麼說。”
秦姝也沒打算追究這個,“朕一回寢宮,冷鍋冷灶,無人看家,不得出來尋一尋鍾卿,看鍾卿是被哪位妖精迷住了眼,好來搭救。”
鍾婉冷汗都要下來了,她在涼亭看書過了時辰,沒來得及回去,這是失職。
“陛下,臣錯了。”鍾婉果斷認慫。
秦姝冷哼了一聲,甩袖往回走,鍾婉苦著臉跟在她身後,秦姝笑的時候,很瘮人,不笑的時候,格外瘮人。鍾婉才來未央宮一個月,還沒摸清這位陛下的性子,不敢造次挑戰君威。
寢殿裏早早放了涼水降溫,鍾婉吊著心七上八下走了一路,出了點汗,一進宮室覺得舒服多了。
剛輕籲一下,抬眼就看見秦姝還穿著冕服,鍾婉硬著腦袋走上前,“陛下,臣給您更衣。”
秦姝輕輕拂去她的手,“不必。”
望著秦姝走遠自己去更衣,鍾婉心裏咯噔一下,低下頭攏著手站在角落裏一語不發。
冕服厚重,秦姝僅靠自己卻十分輕鬆地脫去冕服,換上輕薄衣衫,轉身望見鍾婉還在角落裏裝雕塑,也沒說什麼,徑直去了外室。
鍾婉為難地想,生氣了啊,這怎麼辦?
對於身邊近侍來說,秦姝並不難伺候,沒有龜毛的要求,也不喜歡折騰下人,平日裏也好說話,宮中沒有比這更好的去處了,鍾婉難過地想,她才上崗一月就要被趕走了嗎?
秦姝坐在桌前吃午飯,鍾婉輕手輕腳地走到外麵,立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
陽光猛烈,鍾婉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才覺得自己腹中空空,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卻跟秦姝目光接上,鍾婉尚未反應過來,秦姝率先移開目光。
鍾婉:“?”
她看了眼滴漏,發現秦姝吃飯的時間比前幾日都多用了半個時辰。鍾婉並沒有控訴秦姝的意思,隻是犯愁地想,她該沒飯了啊。
也不知道秦姝是不是故意的,遲遲不肯收碗,鍾婉哭唧唧,她要餓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