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隔著十幾步就站定，也不叫跪著的人起來，他需要時間平息急促的呼吸，一個王爺在屬下麵前喘粗氣，抹汗珠的模樣並不好看。而且這段時間裏他可以對這些人做一個簡單的觀察。
兩個戰戰兢兢的藍衣守門太監被李煜自動忽略過去。他感興趣的是另外的兩個，不四個人身上。左邊一個頭發花白，手邊放著一摞書本，耳朵上還夾著一支毛筆，這肯定是賬房總管程有德，那摞書本應該王府的收支帳目，中間一個最顯眼，八棱屋頂帽戴得端端正正，一身的綢緞，光鮮明亮，正仰著臉，滿臉媚笑衝著李煜樂，又一個哈巴狗，李煜想。
把目光轉到另一個人身上，很整潔卻很普通的一個人，衣著普通，八成新的灰色布衫漿洗得幹幹淨淨，穿在身上，雖然平常卻非常合體，相貌也普通，三十多的年紀，一張白淨的大眾臉，目光沉靜地與李煜對視。
還有一個站著的人，似乎不屑與這些人在一起，書生打扮的小老頭稍遠處站著，小老頭很有特色，第一個特色是瘦，眼窩深陷，瘦得皮包骨頭，別人穿起來很合身的文士袍套到他身上空空蕩蕩的，李煜真擔心風稍微一大，就會把他吹走，老頭雖瘦，卻傲氣十足，雙手後背，撅著山羊胡，眼睛斜望著藍天，似乎要在天上尋找什麼真理……
四個人，不是三個人。李煜瞥了一眼二狗子劉瑾，欠揍了你，四人仨人分不清。王爺不高興了，二狗子劉瑾趕緊湊到李煜身邊耳語：“王爺，左邊是咱的賬房總管程有德，奉您的令來見您，右邊那個是王妃娘家族侄周康，說是周大人命他前來拜見王爺，奴才以為周府和咱王府也差不多一家人一樣，就讓他二門候見。”
原來能夠在這裏等著俺接見也算很給麵子的事，李煜的目光重新關注起周康，除了敢與自己對視，**普通得隨時都會被人忽略。知道了他是老丈人周宗派來主管第四縱隊的情報主管，李煜不得不重新評價他了，周宗這樣的老狐狸看中的人豈有平凡之理？
再看還是那麼普通，李煜卻越發重視起他來，後世傳奇小說不是說情報員越不起眼越好，也許這個**就是一個最好的特務。李煜向**點點頭，要和他說的話，一個也不該被別人聽到。
“中間那個穿得比本王闊的家夥是誰？”李煜問二狗子劉瑾。
“咱王府的外院總管柳增仁，奴才不知道他為什麼來湊熱鬧，”二狗子劉瑾撇著嘴滿臉鄙夷道，“好教王爺知道，這個柳增仁不是好東西，就像王爺說的，這幾****突然闊了起來，奴才一打聽才知道前兩天有人給他家送去三大車禮物，不光如此，他還有事沒事跟內院小黃門亂打聽……奴才覺得他一定是受了誰的禮監視王爺的！”
李煜沉吟片刻，小聲對二狗子劉瑾道：“盯緊他，看看到底是誰這樣大膽！”卻向柳增仁點點頭，喜得柳增仁差點暈過去。李煜有自己的道理，監視自己的人多了去，王有才，還有你二狗子劉瑾，多一個柳增仁沒什麼大不了的！禦下之道在於平衡，眼見內院太監與外院總管有隙，李煜才不會因為二狗子劉瑾一句話就開銷了他，笑話！他不是好東西，難道你是？
李煜目光掃向站著的小老頭，這是李煜在府中見過唯一一個敢在自己麵前站著的人。
二狗子劉瑾趕緊悄悄遞上話：“王爺，這是府裏書院的李夫子，王爺曾經免跪的……”
原來他敢與自己分庭抗禮是二傻子李煜吩咐的，在這個時候能夠得到這個禮遇的人絕對有出人頭地的本領，而李煜現在對於有本領的人出去搶的心都有，撇過跪著的三個人，向傲氣十足的李夫子一拱手：“李夫子請了。”
李夫子似乎才看見王爺在眼前，哦了一聲才躬身施禮：“王爺多禮，前日王爺染病，疏於拜訪，今聞王爺康複，學生心有所感，仿屈原離騷體作得古賦一篇，請王爺斧正。”
因為俺病好了，你特地寫文章紀念？有這麼邪乎嗎？李煜感到不可思議。李夫子耍魔術一樣從懷裏摸出一遝紙遞給李煜。李煜拿眼一撒，登時頭大如鬥：剛剛在書房就被繁體字電的不輕，現在又見到了，而且這個老夫子字寫的龍飛鳳舞，他竟然識不了幾個！居然有十幾頁之多，你老爺子太能拽了吧？
許是這位李夫子對於自己這篇賦很是得意，也沒看到王爺神色有異，就自顧昂首吟詠：“紫禁鎮金陵兮紫氣盛，有王駐兮曰鍾隱……”
李煜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他能夠想到的字隻有兩個：腐儒，本王要的是經天瑋地的大才，要你們這些隻會吟詩作對，高談闊論的傻子文人有什麼用！李煜非常後悔向他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