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1章 前因

二月二十三。

雖然已經驚蟄,但是順天府依舊冷得猶如寒冬。

前夜裏淅淅瀝瀝下了一場無精打采的雨,半夜地上竟生了薄冰,有上夜的宮人剛下值稍不留神,摔在禦階的不再少數。

直殿監那邊早安排了當差的從皇極殿外中道開始撒鹽,生怕若今日有朝會的話怠慢了諸位大臣。

有在沐休被抓了壯丁的小黃門一直嘟囔:“費什麼勁兒啊,都多少天沒上朝了……皇上那樣子……”

“噓!小心點兒說話!”旁邊的那個連忙喝止,“不要命了你!”

小黃門嚇了一跳,左右瞧瞧無人注意,這才把差點跳出來的心髒塞了回去。穿著單薄的袍子鏟著滲涼的薄冰,再不敢多嘴。

與此同時,養心殿皇帝寢室華溢堂掛著厚棉帳,緊緊閉著。穿堂和前麵的中正殿炭火爐燒得通紅。

李才良從華溢堂裏退出來的時候,就瞧見太醫們聚作一團,小聲說著什麼,憂心忡忡。

這天兒說來也怪,明明快到卯時,卻並不見亮。

一大片烏雲壓著東方,讓整個天色暗淡。

李才良心裏又沉了沉,推開中正殿側門出去,養心殿殿門外角落裏,便瞧見司禮監下麵兩個當差的押著一個人在一旁靜候。見他來了,當差地躬身行禮。

“李公公,人給帶來了。”當差的討好,細聲細語笑道,“小的們得了令兒,一路從浣衣局把人給拘來了,快馬加鞭的,來去正好三個時辰。”

李才良“嗯”了一聲,上前打量。

麵前的年輕人歲數不到二十,還是一張青澀稚嫩的少年麵容。

少年麵容消瘦、帶著些悲戚的神色,可眉眼間還有著曾經的公子貴氣不曾被苦難磨滅。

他身帶重枷,腳上也帶了鐐銬,手腕腳腕均已磨破流血。一身白色的舊道袍已經發黃,裏麵亦沒有中衣,赤足在凍硬的地麵上站著,身上有些濕漉漉的,讓周圍的薄冰都化作了一灘泥濘。

那兩個當差的還在李才良後麵溜須拍馬,笑道:“小的們打聽過了,一年多前這小奴才便送去了浣衣局做工,今兒去拘他時,正漿衣服呢,一身的味兒。小的們怕汙了您的眼,回了宮就給他一身好洗,這才幹淨了,整整齊齊的送到您跟前兒。”

少年瘦弱的肩膀仿佛在重枷不堪忍受,微微顫唞。

然而比起兩邊的當差,他雖然垂著頭卻站得筆直。顯出曾經幾分芝蘭玉樹的模樣。

些許年前,端孝宗還在世的時候,秋獵時曾感慨過:“傅家這幺兒,人如玉,豔絕京華,是得拿來狠狠磋磨,才能成器的。”

天子一句話,就給了這孩子命數。

李才良是認識少年的,心裏暗歎一聲可惜,又走了兩步到他麵前,掖袖抱拳道:“傅小公子。”

少年處境狼狽,神色卻並不倉皇,他垂首躬身行禮道:“罪員不敢受公子稱呼。李公公喚我元青便是。”

即便身受宮刑,沒入宮掖,在浣衣局做些最慘的活計,少年骨子裏的驕傲亦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來。

李才良瞧著少年沒算全被折磨的奴顏婢膝,不知道怎麼的生出了幾分憐惜。

“好。”李才良點頭,他指了指重枷,兩邊當差的連忙就給卸了枷。

然後頓了頓道,“陛下要見你。”

傅元青渾身微微一僵。

李才良輕輕歎了口氣:“陛下十分想念你,你多陪陪他說話。”

傅元青怎麼聽不出來他話裏有話,臉色更蒼白了幾分:“是。”

“你隨我來。”說完這話,李才良輕甩手中拂塵,轉身帶著傅元青入養心殿後殿。

溫暖的氣息從殿內的爐火中散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