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就溫和,這位「林老師」平時似乎也不是一個嚴厲的風格,幾句話間,顧景明雖然還是有點緊張,顯然已經放鬆了不少。
少年顧景明轉了轉手中的鉛筆,搖了搖頭,語氣有些難以言明的沮喪:「應該不吧,雖然最近畫得很開心,但是舅舅說這是不務正業,他們也都說我畫的不好。」
單純論現在的水平,段嵊自然清楚,比起以後的顧景明,現在的畫作確實水平欠佳。
隻不過……舅舅?
通常的孩子提起這些,不都是將父母掛在嘴邊的嗎?
段嵊驟然明白了這麼多年來,顧景明還是「秦宣」的時候就開始對他的父母毫不在意。
父母這個詞為什麼在顧景明的腦海裡毫無概念。
因為不論是秦宣還是顧景明,生活裡本就沒有父母。
他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頭:「以後會很厲害的。」
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老師的身份,習慣性的動作讓少年愣了愣,一雙還沒長開的桃花眼含著茫然。
少年在同學麵前傲然而開朗,在老師的麵前卻侷促而乖巧。
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心間,冥冥之中顧景明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湧上心頭,段嵊徹底明白了什麼。
窗外天光灑下無邊無際的明華,操場上的嬉鬧聲交錯喧囂。
段嵊在他麵前蹲了下來,與他平時:「試一試吧,努力過後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少年眨了眨眼睛,眸光燦燦,青澀的臉龐上滿是驚訝。
他一字一句地說:「隻要你每一天都不後悔就可以了,未來總有一刻走到你想要的地方。」
畫紙上,隻能算得上是粗糙的走筆勾勒出還算過得去的形體,特徵鮮明的靈動卻隱隱預示出將來拿著畫筆的人會走到何處。
他說:「你不想打籃球,那你想不想出去畫畫太陽?」
「誒?」
段嵊快步走到講台上,從自己帶來的一堆書和文件中找出了假條,大筆一揮幫少年請了假。
隨後,他拉了拉顧景明的手臂,笑著說:「走,我們去操場。」
少年時期的顧景明身材偏為消瘦,他輕輕一拽就將人拽了起來。少年也沒有反對——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操場永遠比課堂來的有吸引力。
段嵊像是年輕的孩子們一樣,一手拿著顧景明的速寫本和鉛筆,一手拉著少年往操場奔跑。
綠葉茵茵,草木成片。
他陪著顧景明,坐在操場邊緣的台階上,看著少年一筆一畫,稚嫩地描繪出眼前。
金鴉棲於茫茫遠山之上,白日裡的明月恍惚間輪廓可見。
到了放學時間,段嵊目送著少年同幾個朋友勾肩搭背地背著書包跑出了校門,這才回了這位林老師的教工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