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遙啐掉骨頭,說:「我猜他也不會說實話。」
「我隻是在想。」湛超剝蝦,剝四顆,三顆給他,自己吃一顆。
「想什麼?」
「我不是算跟他混熟了嗎?他有一部分收入是寫小說,就是網文,我就說名字告訴我我去看看唄。」湛超擦手,「是修仙文,又臭又長,你不在家我老是想你睡不著,幾百萬字也就看完了。有可能是我多想哦?他小說男主叫林三兒,最愛的是師姐,師姐就叫雪。」
「你別說了,惡心死了。」
「有的愛就是要提純啊,幾十斤煉出一小克。」湛超笑:「髒還不值錢,但你不能說不是。」
吃完了湛超就忙著要走,「下午跟他們去趟安慶,要接個團回來,我跟老黃他們正好四輛車。阿姨哪號複查提前跟我講。」
「安慶?能不能買到墨子酥啊?我想吃。」岑遙跟著摸他背脊,橫摸,豎摸,畫圈摸,「好薄,你那件厚的為什麼不穿啊?那個才是加絨的。」
湛超轉過身盯他,「屬貓啊?要幹嘛?」
「明知故問。」
打仗一樣弄了下,岑遙抱得湛超好緊好緊,湛超心都化了。
湛超拽紙擦岑遙腿根,「啊?說什麼?」
「掏掏耳屎吧你。」岑遙仰躺在衣堆裏,凝視日光燈管,「我剛說,阿姨再婚的那個,是不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小馬叔叔?」
「是他呀。」湛超拍他屁股,「幹淨了,穿褲子吧。」
「你今年下半年一次都沒回老家。」
「嗯?」
「你不是很愛你媽媽嗎?我記得。」
湛超說:「我跟我老子長得太像了。」
岑雪恢複得不錯,霜降那天拆了石膏。腕骨怎麼轉動都不會痛了。岑遙也不知道她真不痛還是假不痛,畢竟他知道她另一項拿手的,就是痛說不痛,就是民族性的「忍」。岑雪說:「你趕緊走吧,住我這,我還得分神伺候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湛超來接。他先騷擾了徐靜承。
「班委。」「哎喲,別喊我班委了行麼?」「徐醫生。」「......行。」「問問你哦,骨折人吃什麼比較好啊?呃,我買了棒骨,老母雞,豬蹄,呃,還買了奶粉跟鈣片,藥房讓我可以買幾盒三七片。」「我天吶愚民啊,什麼也別買。」「行,你九八五研究生。」「就正常吃,魚肉蛋奶不能少,少動,沒了。」「怎麼了?」「什麼?」「哦,就,聽你口氣,沒什麼精神?」「湛超。」「嗯?」「我老婆前天說,也許我們分開會比較好。這方麵我覺得你直覺好一些,你覺得這話什麼意思?」
湛超以為岑遙跟岑雪坐後排,卻看他幾秒踟躇,拉了副駕的門。
中途輕雨溶溶,刮小風,世界像要融化一樣,各色燈暈暈亮著,容易覺得自己患了感冒。車裏去看車外沒傘人忽然的倉惶,好像非常爽。廣播調大點,呼吸聲被遮蓋,不說話也不尷尬,正好在放王傑,王傑的《安妮》。安妮,我不能失去你,安妮,我無法忘記你。車在南三環上堵了。透過後視鏡,湛超瞥見岑雪瞼緣下一道薄薄的油光,麵部各處卻貞定的一絲不動,聖母像似的。他發悵,無話可說,恍錯覺得她又是岑雪,又是譚惠英,又是任何的暴雨和星雲。他知道岑遙不可能不發覺,隻是同樣無話。岑遙頭側右,目視窗外,窗的薄霧氣上畫了個笑臉。「悶嗎?」湛超按開一道窗隙。紛繁聲嘩地填滿車,岑遙眼睫曳動了一下。一路都是在道別的感覺。
徐靜承下了夜班才收到湛超的語音。
「意思就是......讓你不要離開她吧。」
第40章
十六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徐靜承內心憂悶異常。
父母生意搞得有聲有色,其實是運氣好,卻誤認為萬眾萬事缺的不過是努力,自己最常被教育說,「你要走窄門」。以為原創呢,這麼鞭辟入裏,後來才知道這話其實是聖經裏的。但他覺得,自己分明,在走隧道,狹長滴水,四處爬黴。搞不清楚這門到底多長,要走多久是個頭啊?也沒人陪我走啊,沒到終點就窒息了吧?時代看起來也不光明,出去了搞不好在打雷下冰雹,要去往外太空才真的安全,阿姆斯特朗幹什麼不就留在月球呢?他有時覺得自己雞窩裏的鶴,振翅呢,譬如考了班級第一,得意到不行,要飛天了;有時覺得不過是鱉池裏的一隻龜,品種些微高貴那麼丁點兒。你是龜,自然可以罵別人鱉頭,但別人更可以偷偷罵你「龜/頭」,那不劃算,還不如是隻鱉。
幸發現某人幾乎是在管道裏爬行,且離得近,他時時可看他踽踽的影,歎生活不仁慈。
心生異樣,是某次看見他頸項的一枚紅印。
「啊?」他扯正衣領,回頭看他,早操結束,逆著人流上樓。
「剛看你要撞到。」他鬆手。
他通曉禸體上的這回事比任何人以為的都早。父親做外貿,耳通八方,手心裏常流轉些或觸民法或觸刑法的玩意兒。有次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