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2 / 2)

「吔,爸你不識貨。」湛沛生聳眉,「這他娘的是和田的玉!」

「呸,純屬燒的。」

晚上驅車回縣,一路有煙花盛放。

譚惠英摘了玉鐲、耳墜、戒指、翠玉貔貅頸鏈,鑽進不染纖塵的大廚間,熬一盅蓯蓉寄生羊肉湯,開了墊一塊絨布,滾著端上二樓,敲開湛超的房門。湛超正坐床上逗貓,手法純熟,搔得小咪舒成一條。

洋樓是前年自建的,裝潢奢豪,更在風水方麵費了心思。彼時湛沛生聽聞北京來了個高雄風水大師,命理五術無所不通,當即親自驅車前往。鞠躬作揖,拳拳之心撬動了大師嚴絲合縫的嘴:「好啦!隨你去看就是。隻有半天哦。」到了半成品的小樓,生張熟魏,來了半縣人,見個閩口的羊須瘦猴念一支字訣,指這裏:「拆掉哦,擋家運內。」點那裏:「掛麵鏡子,最好要銅哦。」湛沛生垂手喏喏,不久問:「大師,您說的這些水晶啊鏡子啊,我去哪裏置辦好呢?」大師招手,湛沛生側耳,「我徒弟有在賣哦。」

湛超回來觀摩一圈後跳腳,「蓋三清觀呢?!那就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爸,你前晌兒敢把那木頭劍掛我屋頭,後半晌兒我就改姓譚。」

「扇你媽個脖拐!」湛沛生拍案,「大師說了,邪物就靠這個鎮。」°思°兔°在°線°閱°讀°

叮五四鬧一通,湛沛生投降。他致電大師索求他解。大師歎:「也是可以請一隻黑貓啦。不過謹記一日三餐,也不可餵生食。我另一個徒弟有在賣哦。」

碳黑的小母貓請來湛家做西太後,脾性壞透了,隻給湛超好臉。

「妹妹就隻有你能摸。給你爸碰下那個吱哇亂叫。」譚惠英擱下碗盅,「趁熱。」

湛超搖頭笑,「甲魚還滿在我喉嚨眼兒呢。」

「那等晚上喝。」她踢了拖鞋盤腿上床,手從他額摸到頜,「我哩寶眼都凹了。安徽那塊吃的不好啊?你爺爺是苦出生,沒吃沒喝兒過來的,覺悟高,你呀不能光聽他的。同學間什麼時興的好玩的,跟媽說,媽給錢,可不能落了別人?嗯?」

「你工農出身怎麼盡教我驕奢淫逸啊?當幾天富婆給你燒的。」湛超也摸她,「我覺麼著我是沒瘦,您倒又發了點。」

「來,小撇子給媽搥搥腰。」譚惠英橫臥。

譚惠英是病理性的胖,準確說,叫「浮」。她是腎炎,小月子裏操勞加受寒,好在尿蛋白不多,病算輕微的。她確診後即被告知生不宜生育,湛超成了她最後且唯一的完成,挖心挖肺猶嫌不夠。湛超衣袖三折,搓溫了手,順她背肌一道道捋。屋子燒了暖氣,譚惠英單穿件薄絲衫,豐腴皮脂給了她奶油蛋糕的質地,骨肉沉積,湛超按捺動時有波湧感。不因為任何,隻因他心裏愛了顏家遙,一撮鹽,他絲毫的與他者的碰觸悄然變了味道。原來很普通的,這是母親,寸寸縷縷摩挲下來,都是依戀而已;如今他捏過她後頸、肩胛,急停於肋側,需刻意繞過她隱約的內衣痕跡。或者隻是因他將滿十八歲。母子母子,誰都不能說它全然質純,自抽枝發芽起,總有過那一幀半幀的恥愧夢景,竟成了性啟蒙。但不影響的,至少多數是的。

「超超。」譚惠英悶聲,「超超。」

小黑咪竄上窗台,發了嬰泣。湛超:「嗯?媽。」

「媽媽老是在想,幸虧你是個小子。」

湛超樂,「要不這家財往後不定落哪個王八蛋手裏呢是吧?」又問:「我爸......嗯?」

「男的不自重,女的又想攀高枝兒,防也是防不住的呀。我是愈發看開了,不折騰出小冤家來就行,剩下的隨他去吧。你爸一年有多半在礦上過,要麼擱外地,總要有些鶯啊燕啊給他伺候服帖。比嫖費點錢,好賴不帶病。」譚惠英望定牆角,「媽媽有時候倒真想再過原前的日子,窮是很窮,但他心在我這裏。」

過往事,都是譚惠英口述:你小不知道,那年舉報我的是廠裏一個政治部主任,半輩子搞階鬥,該退了還留下來,清「四/人幫」。我那陣兒腰跟給車碾了似的,廠子去不了,他拎一網蘋果跟五斤糧票,來叫我多休息。那時候夜是很長的,沒有娛樂,熄了燈就睡覺。奇了怪了,睡不著。你爸點根煙,就背著我坐床頭,也不說話。蘋果他想扔了的,琢磨半天留下了一顆,加冰糖給我煮了碗蘋果湯。你很小,才五六歲,什麼都不懂呢,醒了就知道趴在我肚子上喊,媽媽,媽媽,不疼了吧?我是掉了塊兒肉,可我真的沒有難過很久,我覺得我沒了的東西都能再長回來。其實是我搞錯了。

譚惠英還曾說:你天生多情別不信。媽媽既怕你被人傷害,也怕你害人。

過了元旦,深冬重跌而至,大地騰起白霜,年味也濃了。

傍晚上體育課,近了期末,練排球。這算酷刑,排球質硬,墊起來疼得很,冬天又皮繃肉緊,動輒拍出腕上一片血點。祝寶鋼吹哨:「顏家遙借鑰匙去拿十個排球來,幫我教他們墊球。」一班人對分,顏家遙教其中一半,列隊報數,帶去操場另一端。

顏家遙挽起袖子,舉高左臂,在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