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2 / 2)

岑遙去開碗櫥,「有。我看看保質期。」

「你猜我今天碰見了誰?」拎出蝦,丟水槽裏,掐頭去線。

岑遙瞇眼,「香菇沒過期。也快了,要抓緊吃。」

「你同桌。」

「哦。」

湛超頓了頓,「混得挺好的,主治醫生。碰見他們一大家子,他老婆女兒跟他爸媽。」

「沒給包錢?」

「攔著不讓,操,快捶我了。」

岑遙踮腳夠幹筍,「你嚇一跳?」

「也沒有,又不是撞鬼。」湛超笑,「我跟他說,改明兒咱們有空約著一塊喝大酒。我覺得吧,他未必就過得很幸福,是我感覺的。我也沒提你。」

「我慫人一個,不提最好。」

「不是,不是。」滿手腥膩,湛超挓挲著五指,湊近岑遙,「不是。」

廚間燈曛黃,一映著人,臉色都像肝兒不大好。紗窗拆了送洗,老頭黑心,張口要價二百六。想想不給也不行,回頭洗好不給你裝,你找誰哭?窗開一絲縫,風呈絲絮狀。湛超一逕低頭過去,岑遙拚命想避啊閃啊,又有自尊心,就梗著不動。於是被他煽動,也緩緩昂了下巴。很少見地,兩人做了個輕捷的吻,吻無意涵,吻為閃念促成。就好像因為話語間的徐靜承,二人回去了十七歲,一點點動心就夠用了。虻蟲胡亂飛。

親了蠻久,分開。湛超撚掉他鼻樑的蟲,「你今天哭了。」

岑遙肩蹭過眼廓,「視力還他媽挺好。」

「說我聽聽。」湛超繼續摘蝦,「好不好?」

「就小事情。我爸。」

「嗯。」

「他原來一直在深圳的福田。」

「嗯。」

「快嗝屁了吧?得病了,叫慢阻肺。我查了一下,就那種最後活憋死那病,好像有換肺手術。陸嬌嬌,那個跟我爸一起私奔了的那個女大學生,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應該高一的時候跟你提過。無所謂啦。她上次找到我媽電話了,那次彩超,她打來了。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怎麼有臉。人賤自有天收吧?所以我要去一趟,跟我媽。」

湛超不語。岑遙說:「我要去看看他們過得有多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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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預備下周去深圳,要歇幾天業。岑遙傍晚去經辦找劉唐報備。

在六樓市場部門口碰上正抽煙的朱倩。岑遙本想繞開,「哎我吃人啊」,她眼紅紅,舉著手機叫喚著,岑遙才笑,湊過去站定,「給我來一根。」

朱倩還是那副殺鬢的眉,岑遙都不敢多看她。她摸出包淡藍色的愛喜,「女煙你抽啊?」

岑遙撇嘴搖頭。她才笑,「來經辦有事呀?」她鮮少這麼給你好鼻子好眼。

「我來請幾天假。」

「怎麼了呀?」朱倩匆匆又瞥屏。

「家裏事。」

「請假關門要填個單子來找人事蓋章,等下我拿給你。」朱倩啪噠噠戳著屏,手速奇快,展眼一長段,丹田發力,猛按發送,「你先別進去!門鎖了。劉經理忙~著呢。」

眼神一飛,「忙」字兒意味無窮。岑遙兩秒就懂了,哧聲笑,「你們辦公環境,也真夠惡劣的。」說著掏自己的金皖出來。

「嗨呀,習慣了。」她是個精明人,深知何為「點到即止」,許是情緒差,才順了嘴:「男人就是賤,花頭精和窩囊廢,就這兩種。選吧。」

岑遙尷尬著按響打火機,心說,我算哪款呢?可能得歸進變態吧。他勸她:「也不能這麼一杆子打過來,那麼多男同胞呢。」

她熄了屏,叉腰瞪眼:「來,我問你個問題岑老板!」

嚇一跳。岑遙眨眼,「你說。」

「你覺得我這人醜嗎?」

「不覺得。」眉得改改。

「業務能力怎麼樣?」

「很強。」你簡直是地主家頭等女幫工。

「也算是挺有異性緣的吧?雜糧粉家小孟,童裝部的小劉,你們都知道的,沒吹牛。」

「是,都知道。」岑遙笑,「他兩個是明著的,還有暗的,更多。」

她大白眼翻上天,「就是!媽的。男人我可不缺。」

說著便把她蛇鼠一窩的準婆婆家罵了個透。「是!我爸媽是農村上來的,性子是貪點便宜,可我也沒說他們就一定得搬來住呀?那老慈禧就是嫌我小縣城出來拿個大專文憑的!哎,他兒子不也就個破爛三本破爛園林,不就往大馬路上種幾棵破樹嘛?!我摸爬滾打好賴還是個主管了,自己買車買公寓,他讓領導罵了連個屁都不敢放!好笑,他一家知識分子就養出個豬頭類來,我擦屁股!我接盤!他們有什麼不滿意?!」

說著進前,一揪岑遙前襟,簌簌落下淚水。

沒見過這陣仗,岑遙提議從根鏟除,「真委屈就分唄。」手在她肩上順順,也是頭一次察覺她屬陰的軟爛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