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2 / 2)

嘩然後,禮堂一時掌聲雷動,甚至哨音迭起。顯然也有人不敢附和。

湛超恨不能上去給他獻花兒。心裏京罵:丫這小子帥絕了我連環操!又想,你也這麼覺得嗎?我要看你。於是偏頭。看清卻心底轟然。

——顏家遙直僵僵坐著,近右眼下瞼處,凝有一滴淚欲墜。他目光有顧盼趨勢,像他也不明白這淚的由來,正為此失措。他很在意別人怎麼看他。還好隻有湛超在看他。

99年秋,婁燁攜賈宏聲於影壇初放異光,《頤和園》仍是胚胎;湛超瞬息間憐他又焦鬱,一時恨不能擁抱他,印上吻。禮堂掌聲漸熄。湛超後腦一塊皮膚熱脹並突突,他湊近朝他猛吹一口氣。顏家遙驚怔後閉眼,淚就滴落了。

他指腹揩去他麵頰的水痕,問,「蟲子飛走了麼?」顏家遙將濡濕的脆弱目光實實、準準,拋向湛超。

99年秋,餘虹也未能在日記中寫:「有一種東西,它會在某個夏天的夜晚像風一樣突然襲來,讓你猝不及防,無法安寧,與你形影相隨,揮之不去,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隻能稱它為愛情。」索性並不是夏天,它還不易燃,隻令湛超欣喜。

日暮下學,湛超拒絕了賀磊,沉痛道:「你們打吧,我後補。」

錢越值日,搦根掃帚追他,「你他媽恨不能跟球過,後補個屁你後補,說!是不是約小姑娘溜冰去?!是不是上回壽春的那個?!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魯猴子笑岔氣,捂著肉肚盆兒直嗷嗷。

湛超抱頭鼠竄,「是你的二姨奶。」

他溜去看排球隊小訓。隔月說有友誼賽。真賽起來誰友誼?

誰也沒有買通過太陽,它照耀誰都不遺餘力,像說,曬死你丫的。可湛超唯獨覺著他是鍍了金。排球場外緣植樹,湛超在兩株泡桐間踱步,葉影鋪蓋一身,他意在佯裝說,我路過。他看他曲腿起跳,他邁步墊球,他舉臂攔網,他踉蹌。別摔了!再踱再看,他額際濕了汗,他兩腋有水漬,他腕處通紅一片。不疼嗎?湛超是瘋了。他趍步靠近,離了葉影,離了泡桐,越了白線,近了紛亂湊促的腳步。誰心善,呼喊道,哎危險!躲遠點!湛超執意以昂然筆直之姿穿越球場。他心裏竟祈禱:你砸我一下,疼了我也不怪你。神則說:喲這大傻子。恩準。

對過有球飛來,顏家遙觸後脫手,又憑它瞄準向後。聽砰。有人喊,壞了砸人了操。再扭頭就見湛超坐地,有一注細細血流從他人中蜿蜒而下,「湛超!」拔腿奔去。

他喊我名字也好聽。湛超呈大字仰躺。身下土地微熱,他一揩鼻血,望準十月的這片天。他想,等他來了,我就故意問,砸人請不請吃飯?你上次自己說要請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9章

被問彼年能說清的不多,因為一切都像偶然。由偶然,導致經年以後的「何以如此」。

湛超臉接球之姿勢奇崛,破了靜脈,血竟浤浤汩汩久不能止。顏家遙拿紙不及,扥下袖子朝他口鼻一堵,雪白上頃刻湮開棗紅。湛超動嘴欲唔囔說白衣服沾血不好洗,被捺得更緊,「別說話。」他就閉嘴。顏家遙又鬆手,「要說什麼?」似在問,你可還有身前執願未了?球兒還能比熱鬧好看?場上人喲啊著圍簇而來。

湛超沾了血跡抹在嘴角,佯裝已行將就木,囁嚅:「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人陸續散了。還能貧就說明死不了。

帶去校邊上的民營門診止血。魆黑一間小診室,裏頭養狗,瞅麵相許是藏獒譜係下的串子。湛超這人膽大包身——除了怕狗。他屁股將沾板凳,串子就吠,於是僵著臉就往出跑,鼻血滴滴答答畫梅花。顏家遙去追,扥住他衣領就往裏揪,「它不咬你。」

湛超齜牙,「那誰說得準!」

醫生出來才慢悠悠地斥狗:「超超乖!別叫。」串子去了角落。

湛超橫眉怒目,「操?」

顏家遙心說:我得尊重人。於是一忍二忍,未能三忍,「哧」過一聲,終於發了一串咯咯的笑。他一排糯米白的牙,嘴角鮮少飛揚到如此高度,並故意說:「它還是你弟兄。」

湛超往後時而憾悔,即在無心成意又頂真迷上一人時,竟將自己的鼻孔全然暴露於此人眼中。即便它再圓,但試問,誰又會率先去愛你的鼻孔呢?

幾瓦的探照小燈亂晃,鑷子冰涼,湛超驚懼地翕動起鼻翼,醫生隻威逼催道:張大!張大!張大你的鼻孔!操啊,湛超哀慟:我這他媽是分娩。繼而閉眼,隻將周身氣力凝於鼻尖方寸土地,猛掙之,鼻峰下雙穴登時雄闊而深不見底。醫生趁勢將兩截指粗的膨脹海綿抵入深處,湛超嗷嚎,被拍了肚皮,「老實緩二十分鍾!再流就喊我,給你開片安絡血。」就怕屁股走人。是能多省?順手閉了燈。闃然如良夜,湛超仰著不動。

顏家遙:「不舒服就說。」坐在旁側的小凳上。

湛超記不起曾經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