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會糾結於這個問題。
任素衣卻不容她錯愕下去:“姐姐,說句實在話,我知道你從小就討厭我,就像我從小就討厭你一樣!可是我們彼此討厭的日子也不多了吧?明日……明日我便會去往北番,這輩子怕是都沒有機會回來了,我們兩個再也見不到麵的人,還有必要繼續互相討厭下去嗎?”
任素衣的坦誠,讓任嵐衣深感意外,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
是啊,她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還有必要再討厭一個永遠不會再有機會翻身的對手嗎?她此刻需要做的,是好好地享受一下勝利的喜悅嘛!
其實,這個與她有著一半相同血液的女孩子,若肯乖乖地認輸,肯承認處處不如她,也並不是那麼討厭的……
任嵐衣露出微笑,說不出的溫婉高貴。本來就不精於裝飾、此刻又很沒有形象地坐在山石上的任素衣,自然是生生被比了下去。
一家姊妹,判若雲泥,還有什麼比這樣的對比更讓人愉悅的呢?
任嵐衣握住妹妹的手,親切地笑著:“是啊,這麼多年了,你我姐妹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聊一聊了。”
“你很聰明,知道我一直討厭你。但是你肯定不知道,我到底有多麼討厭你!我比你年長,比你漂亮,比你懂事,可是隻要有你在,在人前我永遠低你一等!”
“爹爹說是偏疼我,可是他永遠不敢跟人說,我才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外麵說起爹爹的兒女,你永遠是排在最前麵的,我不服!娘總在私下裏說會給我最好的,可是我要的不是那些綾羅珠玉,我要的是相府之中千金小姐的地位,為什麼沒有人能給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你!”
“還好我娘算是還有兩分手段,沒出兩三年就把你娘弄死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的命為什麼那麼硬,更不明白為什麼你娘死了那麼久,爹爹卻仍然不肯給我娘正室的身份!”
“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其實爹爹根本不疼我,他最在乎的人還是你娘,最疼的人還是你!如果不是他暗中相護,我和我娘用了那麼多手段,為什麼那麼多年都整不死你一個小賤人!可憐我和我娘當時還傻乎乎地以為他是當真不管你,當真任憑你在後院自生自滅了呢——那個該死的老匹夫!”
任素衣聽到此處,忍不住冷笑出聲:“你們母女心術不正,便是爹爹容得下你們,天地也不容你們!”
任嵐衣張狂地笑了起來:“嗬,天地?妹妹,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天地能為你做什麼?這句話,你七歲那年就對我說過,雖然那次沒能淹死你,但是天地幫你懲罰我了嗎?”
見任素衣垂首不語,任嵐衣更是得意:“你的命大,你不死,不要緊,我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玩!我很早就已經知道,我想要的東西,隻有自己去爭取,而不能乞求別人的恩賜!妹妹,這就是我比你聰明的地方!”
“可是上天實在太眷顧你了!為著這個該死的庶女身份,我竟然連嫁人都要排在你後麵!你一出世就定下了何家,雖說是一個小小的侍郎,可是那家子對你該死的好!而我呢?明裏說是金尊玉貴的相府小姐,可是說起親事卻是難上加難!家境稍好些的,巴巴兒地都想求娶嫡女,我這個比你強一百倍的庶女隻好低人一等,去屈就那些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家的子弟,我憑什麼啊?”
“真好笑,爹爹挑來挑去,最後居然把我許給了一個四品官的兒子,還說是什麼苦心幫我安排的好去處!他也不看看,配得上嗎?”任嵐衣的情緒有些激動,臉色都漲紅了起來,看在任素衣眼中,一時竟覺得竟有幾分猙獰。
這女人果然沒救了。高官家的庶女用來拉攏商賈的多了去了!嫁個四品官的兒子就委屈成這樣,還真以為自己是鳳凰啊?!
“所以,你一生氣就跟默翰王子私奔了?”任素衣沉吟良久,淡淡插言。
山石後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任嵐衣疑惑地望過去,隻見一陣山風吹得鬆枝嘩嘩響,竟是起風了。
“有什麼不對麼?”任嵐衣回答得理直氣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不跟他走,難道當真到一個芝麻官家中去當管家婆嗎?”
任素衣點頭,深表讚同:“這話倒也不錯。”
這樣的反應顯然取悅了任嵐衣,她輕輕攏了下被山風吹亂的頭發,冷笑道:“可惜我還是失算了!跟著他,在北番呼風喚雨受人敬重確實不假,可他到底也不過是一個王子罷了,老汗王身子壯實得很,他什麼時候才能給我至高無上的尊榮?”
“至高無上?”任素衣有些意外,“你的心倒真不小!可是你總不能為了自己的至高無上,去把人家老爹給弄死了吧——貌似沒有吧,聽說如今那老汗王還活得好好的?”
任嵐衣麵容扭曲地笑了起來:“說你蠢,你還真蠢!你以為北番人都像你那個短命鬼娘親一樣,捏一把就死了嗎?”
一股強烈的怒意從心底衝了出來,任素衣的頭有些發暈,想想不是憤恨的時候,隻得咬牙忍下。
不是早就知道她這一世的母親,是眼前這個蛇蠍女子害死的嗎?已經忍到了現在,還有什麼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