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和暗笑菡香膽小,自己卻也隻得忍著擔憂,強笑著打趣:“人家都是借酒裝瘋,咱家主子不借酒也裝瘋,到底還是高人一籌!”

任素衣聞言冷笑:“裝瘋麼?我何必裝瘋?我傻過,糊塗過,卻唯獨不曾瘋!你們想讓我瘋,也要看看我肯不肯!上輩子已經是蠢到底了,所以丟了一條命給別人做了嫁衣,這輩子還會繼續蠢下去麼?告訴你,我不玩了!你們想怎樣玩就怎樣玩,再也不要扯上我,我不奉陪了!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成天在我這兒表忠心有什麼用,還不都是屁話!”

糊裏糊塗地說了一大串,任素衣自己倒覺得好笑。

憋在心裏的話,原是說出來了才舒坦。至於說出來的有幾分真實,又有什麼重要?

暄和和暄妍齊齊垂下了頭,不敢言語。

這意思,是明擺著在記恨著她們知情不報,幫著皇帝瞞著她呢。

天知道她們有多難,一邊是主子,另一邊也是主子,無論偏了哪一邊,都是不忠。原本那邊主子是囑咐她們事事以這邊主子為重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變成了互相防備互相疏離了呢?別人家夫妻反目,好歹也有個因由,多少也要吵兩場架,可是她們家這兩位……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關雎宮的那一位,當真有那樣大的魅力嗎?

她們也是至此時才知道,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原來也會有那樣多的辛苦和無奈,倒不如昔年做暗衛的時候,對誰都存著疏離,反而輕鬆得多呢。

任素衣隻顧著自己說盡了痛快,卻自然不會想到,她的這番話不但嚇住了她的可憐的丫頭們,也讓門外的那一道身影生生定住在原地。

知道她會有怨恨,知道她此時必定難過,卻從不知道,一向嘻嘻哈哈的她,此時竟是萬事不關心的冷淡。

她不該怨他恨他,不該找他大吵大鬧嗎?她不該對她的姐姐恨之入骨,想盡法子對付她嗎?

算起來,有一個多月不曾見到她了,當然,遠遠看著她的背影是不能算的。

他覺得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他終究還是錯了。

前一陣子,他曾承諾過陪她一起過年的。當時她說起喜歡吃烤肉串,需要在寒冷的冬天裏,攜一二知己,找一處清淨地方點起篝火現烤現吃,不能配任何精致的菜肴……

說那些話的時候,她的眼中滿是向往,讓淩涵清隱隱覺得,她的眼睛看到的不是他,甚至不是他身後的虛空,而是某個遙遠得永遠無法找到的世界。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作出了一個荒唐的承諾:“除夕那夜,陪你到禦花園燒烤如何?”

宮中一言一動都有規矩,她說的那般吃法自然是不合規矩的,可是有了他的允準,自然是不同的了。她那時很雀躍,孩子氣地抓過他的手說要拉鉤。

他記得的,她大約也不會忘,那麼此時的她,必然是怨恨著他的吧?

他不該來的。

是他負了她,他知道。

可是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隻能選擇如此。

他不可能忘掉那一道俏麗的身影,不可能忘記,在他苦苦掙紮在所謂親人的算計之中,一無所有滿心淒惶的時候,是那個小小的女孩堅定地告訴他:你一定能熬出頭的。

那一刻,他小小的心裏,已經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那便是:若有一日我坐擁江山,亦可將這萬裏河山,換你一笑。

後來,他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之中為自己苦苦謀得一線生路,以為自己可以與她分享這份喜悅的時候,她卻早已消失在京城。

他發瘋一樣地四處找她,終於得知了她的身份,卻也知道了她早已不在京城,去了那荒草叢生的蠻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