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這麼一件小事,他的準備工作也做得細致周到。爐子裏燒著小火,香料水果整整齊齊地碼在盤子上。容錚默不作聲地看著嚴天切開一顆櫻桃,又仔仔細細將果核挑出來。
容錚坐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嚴天,你有沒想過有一天要離開皇室?”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嚴天張開手掌將幾顆櫻桃攏到一起,放在一旁備用,玩笑道:“是我最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老板要炒我的魷魚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容錚臉上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和嚴天開玩笑,他轉身麵向嚴天,嚴肅地對他說道:“你從小就跟在我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或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我,你的人生將會是什麼樣的軌跡?”
有一件事鮮少有人知曉,其實嚴天在攝影上非常有天賦。少年時的嚴天常外出采風創作,還辦過小型影展,後來東宮事務繁雜,這點興趣愛好也被他舍棄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容錚的這番話,正好戳中了嚴天的心事,他低頭看著鍋裏晃動的紅酒,聲音漸弱了下來。
嚴天的爺爺就是惠宗皇帝的副手,為皇室奉獻一生,似乎就是他們整個家族的宿命,數十年來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這一點。
嚴天的小半輩子都是圍繞著容錚打轉,容錚就是他生活的全部重心,就算他現在任職內務廳,這點依舊沒有改變。
“你現在可以認真考慮一下這件事。”容錚道。
嚴天問:“容錚,我真的可以選擇嗎?”
“那當然。”容錚咧了咧嘴,似乎在嘲笑嚴天的這個問題傻氣,他笑著說道:“過去我們身處被動,無可奈何,但現在不一樣了,你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今天天氣不錯,天晴少雲,黃昏的時候夕陽照在雪山頂上,出現了“日照金山”的景象。窗外傳來了幾聲嘻鬧聲,幾個人拖著長長的影子出現在雪地上。
是葉釗靈滑雪回來了,一路上幾個年輕人圍繞在他身邊打打鬧鬧。看樣子,他今天在雪場上認識了新朋友。
容錚起身來到窗口,看著葉釗靈拖著雪具,揮手和新朋友們道別。
“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一看見葉釗靈,容錚的臉上就不自覺地出現了笑容,他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對嚴天道:“我出去接他。”
葉釗靈靠在巨大的按摩浴缸裏,仰頭望著漫無邊際的星空。
雪屋的天花板是一整塊透明的玻璃,大多數時候隻要抬起頭來,就可以看見天空中垂落著的銀河。
這在光汙染嚴重的都市中可是沒有機會見到的。
窗外天寒地凍,屋子裏溫暖如春,置身在這樣的反差中,會讓人的心裏產生一種踏實的滿足感。
活著真好,葉釗靈想。
他的思緒正信馬由韁地亂竄,門口傳來了輕微的響動。葉釗靈側過頭望去,看見容錚推門走了進來。
容錚手裏端著一隻竹筐,筐裏裝著各種雞零狗碎的東西。他拿出一條浴巾拎在手裏,對泡在水裏的葉釗靈道:“上來,我來給你揉揉。”
前幾天葉釗靈趁容錚不在,和新認識的朋友去滑了趟野雪。葉釗靈的滑雪技術在皇城裏還湊合,一來到這國際滑雪勝地就不夠瞧了,不出意外地將把自己的身上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幾天過去都不見好。
葉釗靈沒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他看了眼筐裏的跌打損傷藥,有些好笑地問:“上哪兒買的這種藥酒?”
容錚說道:“樂之開車跑遍了鎮裏的亞洲藥房才買到的。”
“一點皮肉傷。”葉釗靈抬手看了眼手肘上的淤青,對容錚道:“不要緊,很快就好了。”
容錚可不吃他這一套,他將藥酒往桌邊一放,加重了語氣,道:“聽話,過來。”
“扶我一把。”容錚一變臉,葉釗靈就拿他沒轍,隻得站起身,乖乖地從水裏出來。
容錚擔心葉釗靈受涼,調高了暖氣的溫度。他將葉釗靈牽到躺椅上趴好,又細心地用大浴巾將他皮膚上的水漬擦幹。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把藥酒倒在自己的手上,將雙手搓熱。
溫熱的掌心貼上泛紫的淤青,葉釗靈忍不住顫了顫。
今晚的容錚當真是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似乎隻是單純給葉釗靈上藥。他目不斜視,手法嫻熟,動作也規矩,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其他意味。
但不知怎麼的,二人間的氣氛就在跌打酒的刺激氣味中,變得曖昧不清起來。手掌順著腰線一路往下流連,看似無心,卻像有意,就連時不時落在耳後的溫熱呼吸,都會激起葉釗靈一陣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