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時候看到阮安南,推門從書房中走出來,眸內幽光一閃,時至今日他的不屑似都寫在臉上。仿佛篤定了阮江州沒有翻身的餘地,整個阮家的命脈盡數掌握在他的手中。
“這麼晚才下班?你這個醫生做的還真是盡職盡責。”
阮江州涼涼的看向他:“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看到的?”
阮安南伸手拍在肩膀上:“好好工作,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別讓爸擔心。”
阮江州像撣落一縷灰塵一樣掀開他的手,漫不經心的挑了挑修長的眉目,明擺著將他的話當笑話聽。唇際的笑意明顯,照眼欲明。
事實上阮江州的歇斯底裏隻在阮安南母子入侵的那一刻表現出過,亦恐亦怖,牙齒也像森森白骨,午夜夢回肖文琪還不止一次夢到,所以到現在仍舊有些懼怕他。而這些年他倒是不怎麼發脾氣,可阮安南知道他的平和怎麼都稱不上和絢,不動聲色,內斂卻不失鋒芒。隱隱還是令他心底發寒,不由蹙眉:“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提醒你婚期再即,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
阮安南眯起眼睛,仔細聆聽。
阮江州聲音低沉而略顯蠱惑:“風雲多變,有的時候那些處心積慮維係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功虧一簣。”
阮安南微一思索:“這個不肖任何人提醒。”
做了夢,所以不寧。
阮安南每天起床神采奕奕,今天卻格外沒有精神。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聽到走廊上的腳步聲,才想著爬起身。看到牆上的日期,又是一陣煩躁。這樣緊鑼密鼓的,漸漸一張網似的束縛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原來自己錯了,有些事情不是不聽不想,就真的可以不當一回事。一旦回味過來,還是感覺清冷無依。所以說昏噩一點兒是好的,太清明了反倒心煩意亂。又不是世界末日怕什麼?這一天早晚要來,總要有那麼一個陪著自己步入婚姻殿堂,卻沒誰規定那個人一定要是自己最中意的那人,這世上沒有誰可以事事隨心所欲……心底裏這樣勸慰自己,再度“蒙混過關”,勉強打起精神下樓。
全家人已經圍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
肖文琪叫他:“安南,快過來吃飯。”
阮安南叫了一聲爸媽,安靜的坐下來。
阮子行氣色很好,家裏有喜事總是讓人心情愉悅。
看著阮江州笑眯眯的說話:“你哥這馬上就要訂婚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個人的事也得抓緊。”話峰一轉:“你劉叔昨天打來電話,說兩家人很長一段時間沒在一起吃飯了,想抽時間聚一聚,刻意讓我叫上你。你安排一下時間,我也好給他們回話。”
阮江州掃了他一眼,神色淡然的說:“這幾天我都沒有時間。”
“再忙連一頓飯的時間都抽不出?”阮子行一眼看出他的抵觸,刹那間好心情去了一半,放下報紙自然而然的板起臉來:“你什麼時候能順著我一回?江州,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不能總依著自己的性子來。”
阮江州抬頭望過來,晨光清透,顯得他整張臉白皙如玉。
淡淡說:“就因為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像個叛逆少年一樣站起身,粥隻喝了一半就走開了。
肖文琪喚他:“江州,你不吃了?”見他頭也不回,轉首衝阮子行抱怨:“吃個早餐你說他做什麼?”
阮子行自言自語般低歎:“什麼時候他才肯聽我的話。”
肖文琪心頭一喜,看向阮安南。
阮安南咽下一口食物緩緩說:“爸,我想江州可能醫院的工作壓力太大了。昨天就看他加班到很晚,不然你再跟他商量一下,讓他到公司裏做事。他是我的弟弟,總不至於讓他太辛苦,一些事情我會幫他打理。”
阮子行終於露出一點兒欣慰的笑:“難得你能這麼想……希望江州可以感受到你這個做哥哥的良苦用心。唉,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會讓我這麼操心了。”
可是阮江州認準的事比天地更難撼動,阮子行有的時候甚至想,索性不去管他。卻從來不會問他到底喜歡什麼。
阮江州不肯逆來順受,隻是不想自己被人按在砧板上。那條在阮子行看來的光明大道實則荊棘遍布,天知道阮安南為他編織了怎樣的天羅地網,隻等他一頭紮進去自尋死路。那些所有眷顧與恩惠不過是阮安南誘捕他的巨大誘餌,一旦咬上去,就隻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