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
陳昊麻木地看著麵前的屏幕,機械性地點擊著鼠標,喝空的精力飲料已經從垃圾桶內溢出。
整間辦公室裡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走,他對麵的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船沉了,人人爭搶救生艇。
資本對於風吹草動比狗鼻子還靈敏,為了挽救沉沒成本,他們是會試圖營救,然而當對方拿出了足以一錘定音的證據,不管在戲劇性還是道德層麵都贏得漂亮的時候,資本比誰跑得都快,還會缺德地鑿沉其他救生艇。
陳昊眼看著上任不久的財務總監朝他跑來,麵色青白,嘴唇一張一闔,依稀隻聽得清幾個詞:「……資金鏈……斷裂……」
仰頭栽倒的一瞬間,陳昊終於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和林驚曇之間,大概差了一千個應啟明。
第91章
一年後。
接到驚雷獎「最佳男主角」提名消息時,顧霆正站在清涼院裡,戴著草帽,抱著簍,伸長了竹竿打柿子。
秋天柿子甜,去年他嘗了嘗,林老師不會養,味道太青澀,經過一年的改良,現在才算是味如其形,滿含圓滾滾的甜美滋味。
聽到自己憑藉《爭王》獲得提名,顧霆隻是笑了笑,恍惚感覺已過去了很久。
先前程鳴以他為靈感源泉,大刀闊斧地修改了劇本,拍攝計劃也跟著一改再改,外界風波不斷,不乏唱衰者,認定顧霆此後將一蹶不振,這部戰線拖得太長的作品也隻能撲街。
直到《爭王》上映,所有觀眾目睹「吳王夫差」結尾自焚於宗廟時,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彷彿自己也身處無邊火海。
拍攝最後一場時,林驚曇一度很擔心顧霆的狀態,畢竟此前片場意外事故頻發,他如果一個恍惚傷到自己怎麼辦?
為此,林老師全程作陪,任由所有人質疑這段關係,懶得解釋,也不再需要解釋。
顧霆自己倒是很平靜,「吳王夫差」摘下冠冕,素衣待罪,與宗廟同焚,火光燦烈,焰影如妖似魔,他麵上卻不見半分恐懼,隻有淡淡的哂笑,是嘲諷自己,更是嘲諷命運。
待火舌舔上衣襟,他麵上再無其他表情,彷彿已經同化為宗廟社稷中一尊泥塑,隻有眼中隱約湧動著再難追憶的溫柔——無論多情為誰,此生也已走到盡頭。
長達兩分鐘的靜默獨角戲,顧霆以絕對的實力震懾了所有人,他精湛的表演除去天賦之外,更多了歲月磨礪的痕跡。
對著記者,他已能笑談過去一年的輿論風波:「如果不是這些事磨練了我的心性,恐怕我呈現不出這樣的表演效果。」
一年來,應啟明聲名狼藉,厲南亭漸漸退隱幕後,圈內規則重新洗牌,有人得利,有人黯然失意,而顧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覺得心臟破了個大洞。
儘管同舟的應對方式已屬高明,但對顧燕燕的攻擊一時半會兒仍不會停止,偏見既成,顧霆唯一能做的,隻有不斷地展現出更強悍的實力,一遍又一遍重新塑造大眾觀感,其過程無異於正畸,打碎骨頭後再拚接,有脊樑的人都知道那有多痛。
顧霆的社交辭令更加嫻熟,外界看來,他好像無論順境低穀都是一樣坦然,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瀕臨虛脫時,是誰在第一時間握住他的手。
「我們可以退出。」
林驚曇眼中的擔憂如有實質,他的保證同樣有力,不是「你可以退出」,而是「我們」。
翻雲覆雨、大權在握的筷感,他當真可以放棄。
顧霆抬眼,依賴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你從一開始就跟我說得很清楚,這不是條簡單的路……你沒有欺瞞我,我也不想讓你為我做出這種犧牲。」
他笑了笑,眼中火光熠熠:「這不過是幾波小浪而已,大風大浪還在後麵呢,我們同舟一定撐得住!」
——同心協力,方能直濟滄海。
與顧霆相反,應啟明的精神狀態極為不穩定,崩潰後終於被其經紀人送入醫院療養,顧霆在《爭王》片場殺青的當天,他還鬧了一出自殺,院方致電林驚曇,但林驚曇並未前去探訪。
馮文聽說他在病房裡養了曇花,但曇花不太喜歡他,怎麼都開不了花,哪怕他天天對著花盆發呆唱歌也沒用,搖頭嘆息:「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