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頭(1)
承和二十年季春,連日陰雲。萬物興,暄風至,和風驟然吹拂了柳麵。京郊桃花開的正好,零星白點更是惹人。含苞似怯,十裏一滿,百裏飄香。
馬蹄濺過空曠的官道,塵土肆意,一路捲著飄向北方。
直至京郊五十裏外的小道上出現一輛馬車,和風似乎才沉寂了些。馬蹄聲碎,揚著塵土慢悠悠駛進了密林。
馬車極簡,整體顯頹敗之勢,走的一快,更是嘎吱作響。駕車的是位著黑衣,麵容俊秀的青年,旁邊坐著位老者,是這馬車的主人。
微風影影倬倬,掀起了車窗的幕簾,裡麵端坐的兩個人若隱若現。
「公子是從哪裡來的?」老伯聲音響亮,帶著地道的鎬京腔調,笑嗬嗬的問裡麵的少年。
馬車內的少年收回瞭望向密林的視線,笑了笑,「金陵。」聲音像是落入玉盤的珠子,散著些許涼意。
原來是金陵來的,怪不得出手這麼闊綽,隻需將他們主僕三人送到鎬京就能給他一錠金子。
林中發了春意,老根彌壯,驕葉更陰。密林深處更是靜謐,十位渾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的黑衣死士埋在此處,彷彿要與林子融為一體。
「公子是去尋親還是行旅?」
「算是久住。」沈清和應了聲。
「鎬京地方好,又養人,老朽看最適合公子了。」老伯笑嗬嗬的道。
沈清和「嗯」了一聲,不太有精神,他有些暈馬車。
老伯聞言向車裡看了一眼,繼續接過話茬,跟沈清和答話,「老朽看今日到不了鎬京了,過了林子前方十裏處有個酒肆,公子今晚要不要歇在那兒。」
車外霧色朦朦朧朧,環繞在林中深處,天色晚了,確實走不了多少了。
「就按老伯說的,今晚歇在酒肆。」
馬車裡的另一位少女捂著唇笑,顯得嬌俏非常,「公子,您也不多說些,老伯都不知道跟您說什麼了。」
沈清和眸子裡有些委屈,「白芷你都不安慰一下本公子,不看本公子暈馬車暈的厲害。」
白芷聞言點點頭,取出一個白玉瓶,「公子,這是晏公子給您配的,吃了就不暈了。」
沈清和眸裡滿是嫌棄,「拿開,就知道毒害本公子。」
暈馬車的藥怎麼成毒藥了?公子慣會胡說。
天氣又陰沉了下來,雲團粘稠在一起,厚重的結成一塊,雲層裡蓄了雨,看起來極為濃稠。林間小徑影影倬倬,被霧遮擋了半分。
雨開始下了。
馬車更快了幾分,在即將轉道時,濺起了路麵的水漬。
料峭春風吹酒醒。
南星駕著的馬車停了下來,悶雷聲響,林間竟起了馬蹄聲。
雨水順著馬車角泠泠下落,染去了一路沾染的塵土,瞬息間竟有六人圍住了馬車。幾人提著刀劍,眼裡無神,像是死人般,不發一言。
林中隻有雨水的聲音。
老伯嚇得麵如土色,哆哆嗦嗦的看了南星一眼,見南星麵色平靜,想要從馬車上下去,但腿腳卻不聽使喚。
「公子這是?」老伯聲音驚懼,這些人凶神惡煞的,還帶了麵罩,看起來就像是前幾年他從說書的先生那裡聽的暗衛殺手一樣,怪嚇人的。
沈清和麵色如常,聲音裡有些歉意,「他們是來找我的。老伯放心,我不會讓您受傷的。」
老伯嚇得顫顫巍巍,這位公子好大的口氣,怎麼可能會無事?他看那些黑衣人人高馬大的,這位公子看著瘦弱,還有一名女子,也就這位駕車的青年看起來能打些了,但一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六人。老伯這會兒滿是悔意,恨不得打死先前答應載這位公子去鎬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