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排指示燈怎麼閃得像霓虹燈一樣……按鈕上的字都磨光了,我應該按哪個?按一下這個表麵最光滑的試試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非但沒能順利完成任務,反而把這台機器惹怒了——無論我怎麼擺弄,它都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燈也不閃了擺足了大爺譜。我急得額頭冒汗,恨不得把心劈成兩半:一半哀求老爺機能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另一半死守在影印室門口,不讓別人進來——一開始我還挺期待有人能突然進來影印一下資料,自己也好順便偷偷師;可現在,哎……
就這樣戰戰兢兢地守到下班,我聽到同事們陸陸續續地離開,這才長鬆了一口氣。這算什麼?轉部的第一天,我半點事都沒辦成,反而把機器給弄壞了。打電話問問哥哥吧,看他能不能幫幫我……
“你怎麼還沒下班?”一個冷冰冰的男聲突然響起,我循聲一看腦袋一下子炸開了——那個站在門口、眉頭緊鎖的男人不是康禛是誰!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這個工作狂下班還回來幹什麼?我努力想著法子掩蓋我的罪過。
康禛的眉頭皺得是越來越緊,我知道必須得編個理由。
“部長好,我叫張曉,我……我第一天到財務部,下班了想留下來隨便看看。”話一出口,不自覺出了層冷汗。
康禛不置可否,踏進門就朝我這邊走來。我害怕他看到影印機的慘象,趕緊將背靠著影印機,眼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四周靜的出奇,我覺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我的耳畔炸開一聲驚雷,把我重新組織的借口全都嚇跑了。幸好他在離我三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依舊皺著眉頭看著我。我拿不準他到底在想什麼,隻覺得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他犀利的眼神下必會無所遁形。
果然我看見他的薄唇微動,吐出了我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幾個字:“你把影印機弄壞了。”
我被他篤定的語氣激得臉色漲紅,心裏小聲呐喊著:我努力過了!我不是故意的!
可惜我的辯白他都聽不見,既然事已至此,我隻求他給個痛快。我把心一橫,然後麵露果決地望向康禛,換上痛定思痛地語氣說道:“部長,的確是我把影印機給弄壞了,都是我的錯。”
“恩。”康禛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這次改成皺著眉盯著影印機。
難道他是覺得我的態度不夠誠懇嗎?我趕緊補上一句“請部長原諒我,我保證再也沒有第二次。”
“恩。”
初來乍到的不安,新同事間的冷漠還有工作上的不順,讓今天的我略顯狼狽。我努力不把這種狼狽掛在臉上,可是眼睛裏還是不受控製地蒙上了一層水霧。朦朧之間我仿佛看到康禛的臉色柔和下來,但隻是一瞬間又恢複成了冰塊臉,吐出的話仍是冰冰冷冷:“知道錯了,還不讓開?”
我咬緊牙關,狠狠吸了吸鼻子……老實的騰出地方。
“有時間在那掉眼淚,還不如過來看著好好學。”
我回神一看,康禛不知何時從我身邊繞過,現在正在檢查機器。
“你都亂按了多少鍵……這樣子它能反映過來才怪。”
“對不起……我看不清使用說明。”
“你長嘴就隻會吃飯嗎?”
“……”借我個膽兒,我都不敢說: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擺著張撲克臉,我怎麼敢問?
現在這個世道就是欺軟怕惡,連這台老爺機也是如此。我一下午對著它賠進了笑臉它理也不理我,而康禛板著臉三下五除二地就修好了。
“……不要急,等到指示燈亮了,再按開始鍵。你聽懂了沒?”
我點頭如搗蒜,態度認真。
康禛看我終於會用了,轉身離開,臨走前扔下話:“快點把這幾份資料複印好,明天開會還要用……
康祥還說你挺機靈的,這次他是走眼了。”我自動忽略康禛的最後一截話,暗讚康祥這個哥們夠意思,摸著影印機的外殼,我破涕為笑,有驚無險,安全過關了。
等我把文件影印好時,夜幕已經完全落下來。白天財務部宛若戰場似的緊張氣氛此時已然消弭不見,隻有康禛的辦公室裏還亮著燈,在靜謐的夜色掩映下,顯示出一種與他本人氣質截然不同的溫和感。
雖然知道是康祥之前說了不少好話,可我還是對康禛的手下留情心存感激,想在離開之前跟他打個招呼,順便再道一次謝。
我還來得及沒敲門,就聽到康禛講電話:“……你放在我桌子上的文件我都看過了,明天的會議上可以用。還有,今天的花是你還是蘇培盛澆的?澆那麼多水,花都淹死了……”
糟糕!我又闖禍了。還道什麼謝?趕快開溜才能保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