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五年前?還是三年前?

捶了捶發脹的小腿,慢慢起身,六福也弓著背從旁跟了過來。

“侯爺——”

青之用帕子遮住口鼻,猛的咳嗽幾下,默默的又放下——這古代的人就是缺乏鍛煉,一個個不過正值壯年,在現代該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可一放到古代,偏偏都跟殘燭差不了多少了。

最先熄滅的竟還是常年習武強身的傅言信。

青之抱著他的身子坐在隔壁將軍府的大廳裏三天三夜不撒手,院子裏呼啦啦跪了一地穿著戎裝的將士,蠟燭燒幹了又點上,滴了厚厚一層紅蠟,好不紮眼。

三天裏青之愣是一滴眼淚沒掉過,等到第四天六福抹著眼淚說:“侯爺,讓將軍好好去吧!”

望著懷裏的人,臉似乎更加白了,真是不愧他給的小白臉外號。

這麼多年風裏來雨裏去,上陣殺過敵,泥坑打過滾的長征將軍不是他的傅言信,他的傅言信隻有初見那日,在侯府門口,策馬而來,將他從眾人毒手之中救下的那個人,隻是那個人那一雙洌灩的桃花眼,再也睜不開了。

***

又轉過一個回廊,天色漸晚,整個侯府華燈初上,卻偏偏隻有這件是暗著的。

“蘭生還睡著?”

六福不敢接話。

青之笑了笑,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六福說:“應該是歇下了。”他抬起腳走上了台階,伸手停在門把上,想要推開,卻又遲遲不敢推開。

六福一咬牙,竟也不顧主仆尊卑,從後頭猛地略過青之,將門推開——

屋裏頭空蕩蕩的一片,所有蘭生在時的家具,原早是隨著他的殼子一起燒了。

那天侯府裏頭白晃晃一片,外頭也是白晃晃一片,哭聲與哀樂起此彼伏傳進他的耳裏。青之放佛記起許多年前,這信陽侯府也曾這麼打扮過,當時的蘭生還在一旁,手裏扒著算盤打得飛快,笑的雲淡風輕:“迎娶公主,再加上替公主”操辦”善事,侯爺穩賺不賠。”

隻是如今——沒有人告訴他,這次是不是賠了本。

但以他所剩不多的智商看來,應該是賠了個徹底,輸了個精光。

“原來是我的年月日忒賤了,寧可摟著降書過活,也不願寫一封遺書訣別。”

***

“太子殿下——”如煙舉著傘從遠處急急趕來,替站在遠處樹下的青年遮擋住了飄落的雪花,顧兆臨咧開嘴一笑道了一聲多謝姑姑。

“殿下若是有事來尋侯爺,奴婢這就替殿下去通傳。”雖早就猜出這位祖宗定是在宮外玩的忘了閉門的時間,如今進不去宮裏了,才來信陽侯府求救,但如煙也不會如此直白的就說來讓他難堪。

“不用了——待會我再想辦法。”顧兆臨急急阻止:“……不要去打擾師傅了,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吧。”

如煙腳下一頓,手不自覺握緊了傘柄。

“……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我一直相信,就算父皇有朝一日……離開了,我也不怕,因為還有師傅在身邊,他一定能夠替父皇守住這片土地,待我真正能夠繼任的那一天才交給我……可是如今……”

顧兆臨如預期中沒有聽到如煙的回答,隻是發現雪似乎下的更大了。

今年的冬天,來的太早了。

***

又連著下了幾天的小雪,院子裏堆的厚厚一層,樹梢上也掛滿冰晶。

天空終於在這一天放了晴。

而這一天是興朝幹坤十三年臘月二十七,離新年還有四天,信陽侯百裏青之,薨。

因為之前青之早早就交代過這回怕是再也演不了詐屍了,讓六福先去通知人民群眾,別又熬夜板著板凳守在門口等著發布第一條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