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事先打電話向父母報備回家,所以迎接我的不是春天般的溫暖,而是如這冬天般的徹骨寒冷。
我家那扇大門緊閉著,門鈴按壞了也沒個人出來,提示我此家主人不在家,手機聽了一個小時的音樂外加發短信後就熄火了,於是饑寒交迫的我把行李倒地,一屁股坐在上麵等著,雙手互相摩擦著哈氣,淒慘的可憐樣跟天橋下那些流浪漢有得一比。
我懶,所以懶得起身去門衛室借電話,我懶,所以不願起身走幾十步路去奶奶家,所以凍死是活該。
傍晚時分,我媽媽跟爸爸提著大包小包壓馬路回來了,見我坐在門口有刹那的驚喜,接著便劈裏啪啦的數落我:“你個死丫頭,回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啊……”後麵是關於錢的一大羅嗦。
我十分委屈的扁扁嘴,晃了晃黑屏的手機說:“手機沒電了?”
打開門,又把我箱子拎了進去,我爸爸掐了掐我的臉頰表情認真的說:“瘦了。”
白了我爸爸一眼,他這是把我往槍口上推呢,果然我媽媽回頭就給了我一記毛利子,苦著臉摸頭,抗議:“媽,你打我幹嗎,爸爸瞎說的,我身上全是肉。”楊哲做的飯好吃的我想減肥都難,他的人我抗拒不了,他做的飯也抗拒不了。
“你爸爸要能瞎說,我頭割下來給你當凳子做。”
說說這都什麼媽?大半年都不見,回來見到我應該給我記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抹把鼻涕眼淚,哭哭涕涕摟著我說:“女兒,在外辛苦了。”
顯然我意臆錯了,就當做夢,反夢。
我爸爸因為自己無意的一句關心話害我吃毛利力,乖乖地去廚房做飯了。
洗了澡出來,正在衝電的手機屏幕一閃一閃跳不停,一看上麵有八通電話,十二條短信,全是楊哲的,問我到家了沒?
我十指連發,把我今天慘遭的經曆說了遍,等到短信提示已發送,心情是無比的歡暢,一會兒,他回我了一句:“陳樂珊,你可以去申請吉尼斯記錄了。”
哈哈,原來我家阿哲還是挺幽默的。
我媽媽上來見我笑得滾在床上,嚴肅的問:“陳樂珊,你又在發什麼癡。”
人在興奮之際,說出來的話往往是大腦的第一反應,不經思考,“你女婿讓我申請吉尼斯記錄。”
“吃飯了。”
“哦。”
麵對一大桌的菜,金瀾烤鴨、蔥爆鱔絲、蔥爆牛肉、驚雷筍絲,魚幹,明蝦,還有青菜,蛋湯,麵對如此多自己愛吃的菜,真是胃口大開,口水都在嘴巴裏冒泡泡。
夾了鴨腿,剛咬了一口,我媽媽看似隨意其實很無比認真問:“他是那裏人,家是那裏的,做什麼的,人品怎麼樣?相貌怎麼樣?”
鴨腿瞬間從筷子中滑落,掉在桌子上,我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直直的不會轉動。
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繼續啃剛才的鴨腿,兩條腿得意的陡啊陡,得意的笑說:“如果媽媽不愛爸爸,那您對他肯定沒啥好感?”哼哼,看你怎麼回答,有本事敢當我爸爸的麵說不愛啊,我朝我媽媽拋去了個“小樣的,說啊,找死呢”的眼神。
我爸爸害羞的看看我媽媽漲紅的臉,又瞄瞄我小人得誌的嘴臉,一副難做人的樣,給我媽媽夾了塊鴨肉獻殷勤諂媚。
看著我爸爸老實的笑容,忽然明白了原來這就叫做真人不露相啊,平時一聲不吭,老實巴交,關鍵時刻的就一招擊敗了我媽媽的心理防線,高人啊。
我笑著啃鴨腿,頭一次把鴨腿啃得那麼幹淨,隻剩一個骨頭,我媽媽紅著臉低頭扒飯,我揶揄說:“媽媽,到底愛還是不愛我爸爸,如果你不愛我爸爸,那我要趕緊另尋良人,不要等到我深深愛上了,你們再來招棒打鴛鴦,缺德的。”
聽到骨頭咬碎的聲音,接著我媽媽嘴裏吐出了咬得七零八碎的黑骨頭,暗自慶幸這不是我身上的骨頭,我媽媽美眸朝我射出凜冽的眼神,猙獰扭曲的臉比恐龍還恐怖,聲音大的可以掀了屋頂,“陳樂珊,你皮癢了,不要二十二歲了還要我打你頓才高興過年。”
“是,是,我不問了,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我媽媽以‘有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這句結束話題,也默認了楊哲是我男朋友的身份。
一場家庭審問會因我的一句話變成愛的告白,原來我是這麼滴聰明,輕而易取就搞定了難搞滴媽。
晚上,換了正式□□號跟楊哲視頻聊天,我在這頭咧著嘴笑,楊哲問:“發生什麼開心的事?”
“我把我媽媽搞定了,順便還幫了我爸爸的忙,讓他知道我媽媽是愛著我爸爸的,我媽媽讓你有空來我家玩。”
攝相頭質量太差,楊哲隻不過是彎起嘴角笑了下,畫麵就一片模糊,定格不動,錯過他那如沐春風的笑容。
“哦。”他說。
“哦什麼哦……”
“珊珊,你奶奶來了,下樓來。”我媽媽在樓下扯著喊。
“我奶奶來了,我聽訓去了,回來講笑話給你聽。”
我奶奶一來,必定是抱著古代的封建思想而來,又或者是張三李四家的新鮮事,做為後輩晚生,基本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即使瞌睡蟲爬滿整張臉,也要耐著性子聽下去,這就叫所謂的孝順。
而我又是孝心泛濫的人,關了電腦磨蹭會下去,這場聽訓,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滴。
第五十章我想你
奶奶一見我激動的淚花在眼眶裏盤轉,拉住我的手,布滿滄桑的萎縮臉頰皺紋似一條條蠕動的蚯蚓,青筋暴露的手掌表麵有成久的老薑,摸在我手上硬而刺,曾經也有過這般年紀的花季少女如今已是佝僂的老人,一個人蜷縮在60平米的小房子裏,獨自品嚐著孤寂,她的內心該是比這天還要冰冷和淒涼的吧。
大都婆婆和媳婦都有矛盾,奶奶有一個女兒,五個兒子,女兒近在咫尺卻也隻是給予老人基本的物質保障,兒子不是細心之人,不願去花時間聽老人發牢騷,媳婦們都抱著不冷不淡的態度,讓老人想要開口卻瞬間閉緊嘴巴。
唯一可以傾訴的該是我這個唯一的孫女了,如果我也是抱不冷不熱的態度,她的心該要被傷透了,一想到奶奶獨自歎息和落淚,心就忽然沉重下來,瞌睡蟲被自己的強迫打起的精神趕跑了。
“心肝兒,又瘦了,在外是不是吃不慣,讓你哥哥在家這邊給找找工作,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家永遠是最好的。”奶奶心疼的摸著我的手,滿臉的疼惜。
“不要,哥那邊挺好的,哥也挺照顧我的,公司的人也很友好。”我心虛的應承著,回家這邊工作,那我豈不是要跟楊哲分隔兩地,對於感情還不是很穩定的情侶來說,這好比隱藏的炸彈,一旦時間到了,就會炸的粉身碎骨。
話題就此引開,從哥引申到亮哥哥,從亮哥哥引申到他女友,從他女友引申到我,從我引申到女性,從女性引申到道德。
奶奶的意思就是說我是我們陳家唯一的女性,不能做出傷風敗俗的事,簡單點說是要我按得住心,要矜持,不要跟著潮流走,結婚前不能跟男人同睡,也不能未婚先孕,最後按傳統規矩來,到最後居然要給我做媒,說某某家的兒子人品好,工作好,什麼什麼的。
我想我要是跟我奶奶說我已經跟男人同居,她會不會立刻氣絕身亡。
聽了將近三小時,在我打了N個哈欠後,奶奶終於放了我,由我爸爸送她回了自己的小屋。
臨睡前,發了條短信給楊哲,說:“阿哲,我奶奶要給我相親,人都選好了,是市醫院的醫生。”
10點多了,我以為他至少到等到明天早上才會看到,就在周公向我招手時,短信來了,他說:“珊珊,過完年早點回來,我帶你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