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了這樣一位‘護花使者’,我這個做姐姐的竟然一點兒端倪都沒有發現——而且這個小妮子,給我寫了那麼多信,竟然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爸爸媽媽在關心貝思的‘新男友’之餘,也來關心了一下我。”

“他們看起來有點兒焦慮,似乎他們所有的女兒都找到了或者即將找到美好的歸宿,除了我……”

“看起來,我像是被‘剩下’了。”

“人們都不喜歡‘剩下’的,無論是人還是東西。”

“我能感受到,當他們看著我的時候,眼裏看到的都是可怕的前景——我的年紀會一點一點地增長,我會變老,變醜,脾氣尖刻,成天抱著書本或者寫著奇怪的東西,沒有半點吸引力……”

“可是他們很難能明白,我所要的幸福,是那種‘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東西。”

“或者這世界上並沒有那麼多人願意為它而堅持到底,然而我卻可以自豪地說,在這世上我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它,但是我就是不願意為了這件事而將就——”

“對了,貝思從紐約回來,還帶回了一個消息。她說巴爾教授在德國結婚了,為他那兩個外甥組建了一個家庭。他寫信回

來告訴了柯克太太,整個房子的人都在為他感到欣慰。”

“貝思有點兒遺憾。她覺得如果巴爾教授沒有回德國,或許會和我挺合拍。”

“您千萬不要覺得驚訝——我好像沒有在以前的信中向您提過這個人。我其實根本沒有見過他。”

“他是一個在紐約那座大房子裏留下了很多‘線索’的前房客,這些‘線索’和房客們的記憶片段能讓人推測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和貝思經常玩這樣的遊戲,根據線索推測某個我們不認識的人的個性,然後把他寫進我的小說裏……”

“對不起,我好像扯得有點兒遠。很抱歉又寫了這麼多,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

“我甚至遲疑著要不要把這封信投遞出去。因為回頭看看,這通篇都塗寫著我的自言自語,寫著些毫無營養的東西。”

“但我估計我還是會把這封信折起封上,貼上郵票投進郵筒。”

“因為您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願意傾聽我真切心聲的人。與您交流,我感覺毫無壓力與負擔。我也一樣願成為您最忠實的傾聽者,聆聽您內心的煩悶與憂愁。”

“對了,您的愛人已經回到您身邊了嗎?我忠心地為你們祈禱早日團聚。”

羅蘭寫完,咬著筆杆,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把這一封雞零狗碎但又全是她心聲的信件裝進信封,寫上了菲利普·芒羅的地址,然後出門,打算投遞出去。

她剛出門就發覺自己穿少了,不足以抵禦濃重的秋意。

羅蘭剛打算回去添一件披肩,一名報童剛好路過,見到她就問:“馬奇小姐,要幫忙寄信嗎?”

整座小城的報童似乎都知道羅蘭是個“通信大戶”,時不時需要投遞信件。

羅蘭對他們也很大方,遞出信件的時候,會給他們送一些零食,外加一枚10美分的硬幣,以犒勞他們的辛苦,幫助他們補貼家用。

這次羅蘭也不例外。

隻不過她並不知道那名報童並沒有把信件投進郵局的那座郵筒裏,而是在距離馬奇家不遠的僻靜處

,將信件交給了一名三十多歲的紳士。

“芒羅先生,這是給您的信件嗎?”

這位紳士有南方那強烈的陽光造就的古銅色皮膚,額頭寬闊,唇上蓄著一圈短短的髭須。他的相貌非常英俊,而且在北方尤為少見,如果站在市政廳廣場或者火車站前,恐怕會引起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