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千年一歎Ⅰ(1 / 2)

光武中興約一百五十年,漢桓帝劉誌即位。時任大將軍梁冀,飛揚跋扈,作惡多端。各地官員畏其淫威,凡向朝廷進貢,都得先送梁冀,後送宮中。梁冀爪牙更是禍害民間,凶狠蠻橫,搞得民怨沸騰。

桓帝劉誌憂心忡忡,與中常侍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密謀要誅戮梁冀。梁冀有所察覺,其後不久叛亂。劉誌依仗中常侍及朝廷百官協力平定叛亂,將梁家上下內外宗親不分老幼全部處死。劉誌因中常侍的平叛之功,封五宦者為縣候。

劉誌以為自己依功行賞,天下人不致非議。那知這些宦者並非善類,劉誌此舉倒使得宦者從此得寵,擅作威福,流毒四方,與大將軍梁冀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朝政崩壞,日亂一日,一發而不可收拾。時人稱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宦者為“五邪”。

司隸校尉李膺與時任太尉的陳蕃交好,不願與宦者同流合汙,經常在桓帝劉誌麵前歇力諫爭,數落宦者的惡行,並屢次懲治誅戮涉法的宦官。宦官畏懼陳蕃、李膺二人,凶焰也不得不稍有收斂,陳蕃、李膺因此聲望極高。但是那些宦者並不肯善罷甘休,一直尋找機會報複陳蕃、李膺等人。

多年後,宦者終於以“黨錮”之罪,把李膺卷了進去。所謂“黨錮”,是宦者汙蔑士大夫結為朋黨、誹謗朝廷而折騰出來的一出鬧劇。漢桓帝聽信宦官之言,下旨凡“黨錮”牽連者,終生禁用。李膺被罷免官職,遣回穎川郡,自此心灰意冷,深居簡出。

李膺回到穎川,除讀書寫字外,常常身披簔衣,肩扛釣杆,腰係竹簍,到附近大澤之中租一小船,在船上獨自垂釣。泛舟於碧水綠波之上,飄飄乎如遺世獨立。

轉眼到了秋季,天寒日短,李膺往往歸家極晚。有時便乘著落日餘暉,利用漁船上的鍋碗柴爐燒些魚湯,再解下隨身攜帶的老酒,舉杯獨酌,消磨沉重的心事。

一天,李膺乘著月色劃船歸來,偏舟係岸,披衣下船。李膺仗著行囊中帶有自運巧思特製的如意燈,並不畏懼走夜路。李膺掏出如意燈拎在手中,信步而行。

如意燈乃魚皮所製,不畏風雨,可以折疊起來,攜帶極為方便,專為夜宿荒山,途中遇雨之用。自從決意相忘江湖不涉政事之後,李膺便準備好了此類居家過日子的東西。

茫茫夜色之中,李膺用樹枝將如意燈中的蠟燭撥亮些,一個人踽踽獨行。

路經滍水渡,遠遠望見一座小草廟。小草廟看起來破舊不堪,但廟門上“黑陰寺”三個字卻吸引了李膺。李膺駐足觀望許久,暗歎這三個字的蒼古容顏,不知經曆了多少人世風雨。自己數十年官宦沉浮與這塊牌匾相較,滄桑變幻又不值一提了!

李膺正要進廟,忽見一位清瘦的老者從外麵回來。老者看了看李膺,道:“老夫認得你,好象就是從京城回來的李大人吧?這些日子常常獨釣寒江,莫非有什麼心事?”

老者拍了拍身上的塵灰,進了“黑陰寺”。拿火石點了燈,換了木屐,招呼李膺進屋內坐下。然後問道:“李大人祖上可是喚作李盛元,曾經在太白山靖雲觀修習道法?”見李膺遲疑地站在門外,老者站起身,伸手朝屋內指了指,淡然道:“既然來了,何不到廟中坐坐?”

李膺見此人氣宇不凡,居然知道自己遠祖的軼聞舊事,大感意外,便跟隨老者進了小草廟。

李膺依照那老者的招呼落座,抬頭打量老者,以為老者是寄居寺廟的農家耕夫,略帶驚訝道:“老人家如何知道在下遠祖之事?”

老者微微笑道:“劉文叔當年曾在這滍水一帶打天下,除了傅俊、王霸、任光、臧宮等二十八宿鼎力相助,還有赫赫有名的昆陽十三騎護駕,其中就有你祖上李盛元,穎川郡方圓數百裏誰人不知?老夫也是聽人傳言罷了!”

老者的確像是久居於此的常客,不斷地拾掇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近些日子,李大人從長安回來的事,鄉間傳得紛紛揚揚,都稱道先生的高風亮節,老夫想不留意也難啊!”

李膺“哦”了一聲,誤以為老者是暗諷自己沾了祖上榮光才得以立身朝堂之上。訕訕道:“原來如此!遠祖確實是在昆陽大戰中有過功績,但祖上不肯接受光武帝的封賞,所以光武帝才破格任用了李家後人。這百餘年來李家的確是沾了遠祖的榮耀。我李膺入朝為官,不能說與祖上的蔭德毫無幹係,不過我李膺勤勉自律,忠於王事,沒有辜負祖上!”

老者將脫下的簔衣掛在牆上,將鐮刀放在牆角的筐中,又將一雙沾滿泥土的草鞋脫下擺在門外,才回到廟中,收拾收拾香案。笑道:“老夫沒有斥責大人的意思,大人何以見疑?大人既然從朝堂回來,必然見識廣博。老夫隻是有個疑問想問問先生,當年王莽口碑極好,後來為何會一敗塗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