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記得這張臉的,阿爾茨海默症的病人就是這樣,她可能不記得昨晚的晚餐,可是對幾十年前的事情,卻能記憶猶新,白素幾乎是驚訝道:“你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看見那人臉上露出期待的微笑,好像很高興她還能記得他一樣。

“你是許建安嗎?”她幾乎可以確定站在自己麵前的就是許建安,但還是加上了一個“嗎”字,那個年代,叫建黨、建國、建軍的比比皆是,但叫建安的,她卻隻認識這一個,況且幾十年不見了,一見麵就毫不費力的認出了對方,這好像有點太自來熟了。

但對方卻毫不在意,已經伸出了雙手想要和她握手,口中還道:“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

人到了這個年紀,被別人誇獎已是很難得的事情了,白素心裏自然是高興的,她低下頭微微一笑,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連這樣微不足道的誇獎,都能覺得如此的滿足。

許建安額頭上的疤還在,她自然一眼就認得他了,可若是沒有那一道疤,就憑著這張臉,白素覺得她也能一眼就認出他來的。

“你到這兒來……?”許建安看著白素,除了她那一頭花白的頭發,幾乎和記憶中的模樣完全沒有變化。她到老了,還是這樣的美麗、優雅、高貴。

白素抬起頭,眼神稍稍有些閃爍,裝作不在意道:“我就是……隨便逛逛,想了解了解……”她看了一眼許建安,見他正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便問道:“你……是住這兒的嗎?”

“是啊!”許建安笑著點了點頭,朝四周看了一眼,說道:“這裏的環境不錯,我帶你逛逛?”

白素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竟然點頭答應了下來,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現代化程度很高的養老院,除了國際領先的硬件設備之外,還配備有全世界最先進了急救設施。房間和衛生間的裝修,都是合乎老年人的生理需要。

除此之外,養老院還配備了各種老年娛樂室、室外公園、健身娛樂設施,讓每一個老年人可以走出房間,和他人相互交流。

許建安指著公園裏的那個稻草涼亭,對白素道:“你看那個亭子,像不像當年咱柳溪村曬穀場上的那個遮陽棚啊?”

何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白素好像也被勾起了那一段回憶,在那個簡易的遮陽棚下,承載著他們那一帶知青太多的喜怒哀樂。

白素好似陷入了深思,緩緩道:“像、像極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聽見不遠處一個穿著工作人員製服的女員工開口喊道:“院長,原來您在這裏啊,市領導的檢查團已經到了,大家都在會議室等你呢!”

許建安朝著那人點了點頭道:“我這兒有客人,讓他們稍等片刻,我馬上過去。”

白素卻已經抬頭看著他,眼中有驚訝、有好奇,但最終歸於平淡,她微笑著開口道:“我這出來半天了,也該回家了。”

她有些慌亂的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麵記錄了她的家庭地址,以及從醫院回家所要坐的公交班次。

其實她家附近不遠處也有地鐵站,但是一到底下她就忘了方向,那裏好像一個迷宮,怎麼也走不出去。

“我派車送你回去。”許建安開口道。

“不……不用了……我可以坐公交車……”

白素擺著手回絕,手裏的小本子掉到了地上,夾在裏麵的防走失牌掉了出來。

“派一輛車來送一位客人。”許建安一邊打電話,一邊蹲下來幫她撿東西,那張防走失牌就被他拈在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