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梁哥,這輩子我可就賴著你了啊。”

距離他說出這句話至今,也不過是過了十年。

十年時間,不長也不短,卻足夠讓一個不知世事的少年長成為一個成熟圓滑的大人,也足夠讓當初那個不知世事的毛頭小子忘掉自己年少時因衝動而出的戲言。

姚梁看著端坐在他眼前的這人,不能否認,這人是生得極為好看的,一打眼看去便知是個公子哥兒,隻是要把這公子哥兒領回家讓老一輩看見,鐵定說這人沒心,長得是個風流長相,定會勸著快快分了。

姚梁看著眼前這人便想起當初奶奶說的話,說這人一看就不是個有情人,一雙桃花眼看人雖像有滿滿情意,多情得很,可一雙薄唇最是無情,隻怕是個負心人。

那時的他隻把這當是老人家的迷信,看,現在不就正正應了那句老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昨天你去那了?”

姚梁輕呼出一口氣,緩緩啟唇向對麵那人問話。

那輕輕呼出的一口氣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此刻的姚梁像是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正準備傾盡手上所有的賭注來一場豪賭。

麵前這人聽了問話也不看姚梁,隻慢慢地吃了口碟子中剛切好的牛排,細嚼慢咽的,那動作優美得像幅畫似的。

“上班,怎麼了?”

他看向姚梁,見姚梁碟中的食物未曾動過,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是菜式不對胃口嗎?不吃的話你那胃可又該犯毛病了。”

明明是句關心的話語,可在姚梁聽來,不過是一句陳述句而已,不帶一絲感情。

“你姐來找我了,她說你玩夠了,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裏,不會再跟我這種人有什麼牽扯。”

不理麵前人的問話,姚梁接著說,一雙眼直直地盯著麵前這人,像是不願錯過他所有的表情與反應,可這人聽了後也不過是身子僵了一僵,臉上閃過一絲驚諤,也不過一瞬,便又不見有任何表情,身子依然坐得端正。

“我姐一碰上我們的事就淨會說一些胡話,你也知道我姐那性子的。”

胡話?那也算是胡話嗎?

“昨晚小林和我說他碰見你了,和一女生。”

姚梁臉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說一件日常小事,平靜得很,可眼睛卻執著地看著麵前這人,不肯移開視線,語速也開始有些急速,細聽之下還有些顫唞。

而麵前這人聽了後,也隻是微微抿唇,不細看的話,壓根看不出這人的表情有什麼變化。

可姚梁還是捕捉到了麵前這人的細微動作,心也跟著涼了一半,因為他知道,他猜對了。

“張繹文,你知道的,你瞞不了我。”

“你非得在今天提這些對嗎?”

許是因為被揭露了謊言而有些煩悶,麵前被喚作張繹文的這人倏地看向姚梁,說出的話充斥著不滿與煩躁,但他的語調仍如平常一般,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唯有姚梁知道,他那向眉心微微靠攏蹙起的眉頭,抿得筆直的薄唇,雙手因用力緊握著刀叉而起的青筯,無一不在彰顯著他的心虛、對張繹文的不識時機的不滿與煩躁。

他不慌亂,也不為他姐姐所說的話而生氣,他隻是氣惱姚梁。

十年,姚梁從來不知道十年能把一個人變得那麼多。

從前的張繹文能因為說了一句謊話而滿臉通紅;能因為姚梁的一句質問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隻會氣急敗壞地撂出幾句毫無殺傷力的狠話,過後又扭扭捏捏地變著法子來道歉;能在其他人說姚梁的不是時,氣得仿佛那人說的是他的不是一般,即使那個“其他人”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