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緣誤 年紀輕輕就薨逝
十七歲前,我叫高妍華,是國公府嫡女,而我姑母是陛下的慧貴妃。
從小,我就過得優渥而尊貴,略微懂事些後,進宮做了長公主的伴讀。
教我們讀書和禮樂的,是本朝學識最淵博的老太師,胡子花白,大腹便便。
同我一起在學堂的,除了長公主,還有太子和幾位皇子。
其中有個皇子,叫李昭,生母是紀賢妃。他長得很普通,甚至有點口吃,每次被太師罵了,或者被我和長公主捉弄了,臉都窘得通紅,半張著嘴,氣得說不出囫圇話兒來。
後來,他被陛下封了王,封號秦,早早就去封地就藩了。
姑母雖為貴妃,但無子,為了延續家族的榮光,經常在陛下跟前吹枕頭風,早早就給我定下了親。
沒錯,就是這個結巴秦王的王妃。
十七歲以後,我不再叫高妍華,有了新的名字,叫如意娘。
我的家族覆滅,姑母被賜死,族人或被斬殺,或流放,或被賣。
而我,為奸人構陷,被充作軍.妓,任人淩.辱。
萬幸,我被夫君梅濂所救,他給了我一條命,我給了他一個家,還有,幫他籌謀錦繡前程。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原來的太子因巫蠱之罪,被陛下廢了,年紀輕輕就薨逝。
後麵的那個太子,他叫李昭,也就是當年同我定過親的秦王。
這就是命吧。
我不會是皇後,隻能是臣妻。
第2章 少年愁 十六歲
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注:辛棄疾《醜奴兒》)
十六歲的我,已經出落得非常不錯,珠圓玉潤,明眸皓齒,尤其一把頭發,真真如麝煤般油黑,美貌甚至連太後娘娘都誇讚過。
在閨閣做姑娘的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
我高家世代簪纓,並沒有尋常勳爵官戶那般重嫡輕庶的小家子氣,我和幾個庶出的姐妹十分要好,素日在家中或一起讀書聯詩、或調脂弄香,有時候頑皮些,偷偷飲酒歡鬧也是有的。
所以後來我教養盈袖,不止教她看賬管家這些婦人必會的東西,更教她識字讀書、插花品香這些高門閨秀要懂的本事,一則打發時間,再則在梅家,我和她是最親近的。
我倆都是外人,也都是家人。
十六歲的我,真是活的沒心沒肺。
每日家最上心的,竟是今兒梳頭,掉了幾根頭發,昨兒填的那首詞,韻不對;姑母新賞下來的那隻臂釧,美則美矣,就是不好搭衣裳,得穿那身壓金線的織錦衫子才好看。
也是啊,天有不測風雲,龍顏哪一日大怒誰能知曉,誰又能囫圇個兒躲過。
十六歲的我,知道就要嫁給李昭,做他的王妃。
其實我不太喜歡他。
還記得那是個炎炎暑天,我和素卿剛從公主的寢宮出來,走在幽深的長街。
素卿姓張,是禮部尚書家的嫡女,比我大一歲,都是公主的伴讀。
和我的明豔逼人不同,素卿並不美,但勝在溫婉小巧,說話綿軟,如同秦淮河邊的江南小調,聽著聽著,骨頭酥了,身子也醉了。
我和素卿打小要好,聽說我要遠嫁去秦王的封地,她哭了好幾日呢。
“公主方才賞的那道鴛鴦酥好吃。”
我用帕子擦了下唇角,偷偷咽了口唾沫。瞧見迎麵走過來幾個宮女太監,我不禁挺直了腰杆,收起笑,端起了架子,又是一副國公小姐的派頭。
等那些宮人走遠後,我挨在素卿身邊,笑道:“等家去後,我讓小廚房試著做,晚些時候給你家送去些。”
素卿最是謹慎,見長街再無外人,便也稍稍放鬆些,抿唇一笑:“方才陛下去看公主,我緊張得手心直冒汗,酥雖說進了口,可渾然不知什麼味兒,阿彌陀佛,妹妹今兒可要多給我送些。”
我搖頭笑笑。
忽然,我瞧見長街盡頭多了個錦袍少年,是李昭,他身後跟著個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