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他說,“她愛的人是我。”
頓了頓,似是還嫌不夠,他極為愉悅地笑著道,“——你就像個笑話。”
見南門星狀若癲狂的反應,顧光霽緩緩垂眸。→思→兔→網→
很顯然,她招惹過的男人比起他先前想象的樣子,還要多。
不知是否由於近日來接二連三的打擊與真相實在來得太多太快、層出不窮,在心頭近乎冷靜地得出這個結論之時,顧光霽甚至感受不到什麼慍怒嫉妒的情緒,僅餘一片死海般的麻木沉寂。
這似乎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
北境,蒼梧。
無盡綿延的雪原與天幕無間地相接,間或有幾座雪山連綿橫亙於蒼茫大地,高聳的山脊拂開升騰氤氳的寒霧直插雲霄。恢弘冰冷的宮闕在雪原之上無聲地矗立,在滿目刺目的白芒之中,似是雪白絹布之中瑩潤的墨色珠玉般,在某些角度折射著金屬般無機質的幽然光澤。
一列魔族侍仆無聲地在空蕩的走廊之中穿行,燭火搖曳著在冷硬的玄鐵打造而成的地麵之上留下一道道瘦長詭秘的陰翳。
幾人腳步輕快地欺近寢殿殿門,動作快如鬼魅,手中捧著的湯藥卻一滴未灑,泛著詭異色澤的液體在雕龍玄鐵碗中平靜得如死海一般無波。
“護法大人。”望見殿門前負手而立的那道身影,幾人整齊劃一地躬身行禮,脊背前傾的弧度甚至側麵望去自成一條筆直的長線,分毫不差。
這極輕的聲響卻似是驚雷般驟然炸響在寂靜如死的殿宇之中,無意識低垂的眼睫顫了顫,罕仕猛然回神,望清眼前整齊排列的幾人,了然般微微向旁撤了幾步,淡淡道:“拿進去吧。”
沉重的殿門應聲緩緩向兩側打開,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
冰冷的殿宇之中是滿目的玄色,正中是一張寬闊的床榻,其上懸垂著華貴繁複的墨色床幔,金絲滾著暗紋,在燭火映襯下間或泛著絢目的光暈。
隨著幾人垂首步行入內掀起的微弱氣流,浮塵卷集,於一片赤色火光之中沉浮,玄鐵鏤空燈盞之中燃燒的火舌搖曳生姿,在冰冷的空氣之中無聲無息地穿行,在地麵上躁動地拓下一抹遊弋的陰翳。
罕仕跟在幾人身後踏入寢殿,回身將殿門重新合攏,抱臂目視著幾人將手中一碗又一碗的湯藥平穩置於一旁的桌案之上,才緩聲開口:“可以了,出去吧。”
隨著最後一聲碗底與桌案輕微的碰撞細響,幾人整齊劃一地向被重重疊疊床幔遮掩得看不真切內部的床榻行了一大禮,複又轉身向罕仕微微一躬身,便保持著一步一人的隊列無聲地退出了寢殿。
罕仕在原地靜立片刻,微撇了下唇角,這才抬步緩緩靠近自始至終並未傳出半點響動的床榻。
這幾日來,每日他都會遣下屬在五洲大陸搜尋珍奇靈草,然而這些單尋出一株便價值連城的靈草最終的歸宿,卻日複一日地被他無奈地隨手傾倒而出。
隻因那個需要以此藥壓製血煞之術反噬之人,從未有一時半刻清醒過來。
昏迷之人是難以將湯水吞咽入腹的,話本故事裏卻向來喜歡將這類可與曖昧恰到好處地關聯起的橋段大寫特寫,然而柏己身為魔君,在整個蒼梧享有如神明一般至高無上的地位,自然無人膽敢借此機會以如此輕薄的方式對待他。有資格這麼做的那個女人——也正是將主上連累至此的那個女人,現在卻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