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柏己身陷囹圄, 多半勻不出多餘的心神時時刻刻查探她的氣息, 在觸摸繁弱之時瞬間開啟【無量虛空】,然後立即解除狀態,應當算是當下最佳的出路。哪怕她身上方才暴湧而出的蒼冥鄴火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可隻要還沒有讓墨修然發現什麼不容辯駁的實錘, 她就還有裝傻的餘地。
她還有救!
時光被詭異的沉默無限地拉長,日光雲影稀淡變幻, 燦白的光暈在雲層湧動間或流露的縫隙之中肆意穿行, 無聲無息地傾落至整片冰火交融的空間, 卻半分也未能融化莫名僵滯凝固的氣氛。
溫蘿飛快地點開人物麵板, 在看上去一片空曠的技能二欄上輕點一下, 眼見著瑩瑩綠光如流水般蕩漾開來,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氣,試探著微抬指尖。“等等, 主人!”
識海之中卻驟然響起團子難掩驚異焦慮的聲音, 隱約間或穿插著絲絲縷縷嘈雜的電流聲,刺耳地刮擦著溫蘿的耳廓。
溫蘿幾不可察地蹙眉, 隱約察覺到什麼突如其來的變故:“怎麼了?”
“太虛昆侖……磁場……太……”
還未說完, 便是一道急促又尖利的噪音, 似是指甲刮擦黑板一般直令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緊接著, 團子斷斷續續的聲音便徹底消失在識海之中,無論溫蘿如何呼喚都似是石沉大海一般,杳無回應。
“前輩?”
見溫蘿始終釘在原地,墨修然勉強平複下心底翻湧的驚濤駭浪,勉力平靜地抬了抬眼,艱難開口重複,“可否請你……把手遞給我?”
團子不知緣由地乍然下線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溫蘿抿了下唇,心下無端升騰起一抹無從分辨的慌亂,試圖掙紮:“墨……”
然而,她徒勞的拮抗卻下一瞬便湮沒在一片大盛的金光之中。腕間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扣緊,向那不起眼的、爬滿鏽痕的長弓上不容反抗地按下。
封閉了上百年的繁弱金弓在觸上她指尖的那一瞬間驟然震顫起來,如風化的岩石般冷硬的鏽痕霎時爬滿密布的蛛網般龜裂的紋路,泛著鴉青色的外殼驟然寸寸碎裂,露出其中璨然若日光般金耀的精美弓身。
溫蘿登時渾身僵滯地愣在了原地。
這一瞬間,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團子那一段難以辨明意味的警告究竟所言何事。
——太虛昆侖磁場過強,極有可能導致技能失效。
這到底是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設定?!
幾乎已經預料到接下來即將迎來的令她腳趾扣地的修羅場,溫蘿神色不自覺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相反,那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卻閃躍著浮動的微光,那光芒越來越亮,在一片烏木般沉暗的色澤之中漸漸轉化為絢目的狂喜與什麼不敢直麵的惶恐。
蒼冥鄴火或許說明不了什麼,可他親手煉製而成且親口許下守護她諾言的繁弱,卻絕無半點作假的可能。
眼前這個無一處與師姐相像的女人,卻恰恰就是她。
這一瞬間,那些曾經看似莫名又惹人厭惡的過往不聽話地在他腦海之中瘋也似的旋轉,似是一把把淩厲的刀刃般毫不留情地碾磨著心房,激起一陣又一陣令人陌生的疼痛。
那一日天光熹微,風舒雲淡,一襲煙粉羅裙的女人不安地在他門前徘徊,似是想要靠近,卻又似是欲言又止,最終情急之下似是而非地試探著開口親近,卻被他無情地拒之門外。
那一日她垂眸凝視著掌心細碎的灼華殘片,在滿室明媚的火光中淡笑著抬眸,望見他抽離的袖擺之時,眸中湧動的情緒似是劃過一閃即逝的受傷,那時的他卻隻作視而不見。